江文如看過去時,他正含笑看着自己,那人笑得她有些莫名,她一對秀眉不由微蹙,出于禮貌,沖那位身份不明的人扯了一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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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裡,江翊話說完後便起身告辭,蕭司臨目送着他漸漸走遠。
待江翊走後,蕭司臨突然出聲道:“都說一家出不了兩類人,你和他倒是像,都心中無懼,有與家族劃分界限的氣魄。”
黑漆描金屏風後傳來聲響,接着走出一個穿松綠圓領襕衫的男子,他面色平和不卑不亢。
一張尋常面容雖然算是周正,卻也隻勉強能用清秀形容,算不得俊朗出衆,如果站在一群人裡面,第一眼絕不會注意到他。
見他出來,蕭司臨将目光轉向他。
“殿下擡舉臣了,臣哪能和江大人相提并論。他是江家唯一的嫡子,自是尊貴,臣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庶子,怎敢攀附。”宋明彥在說這句話時,神情坦然,雖然言語中滿是自嘲,但顯然并不在意。
“昏聩狹隘之人才以出生論英雄,先生是大才,又何必說這種話。”蕭司臨回過身子端起茶盞,又道:“江翊是忠臣,他有自己的骨氣,不願受人束縛,是因為他相信他是對的而江一蔺是錯的。”
“但他忠的,也是正統而已,是本宮身份之後的‘太子’二字。”
“他太過剛直忠義,也太過不懂變通,理解不了很多時候,隻有破而後立,才能尋到一線生機,真正的正統天道在這件事面前,亦無能為力,亦,不值一提。”
宋明彥整袍坐在江翊剛才的位置,沉靜道:“對居上位者而言,這是江大人最大的優勢,但于他自己而言,卻是他最大的弱點。”
他微微垂眸,繼而笑道:“不過殿下是上位者,江大人的弱點在殿下這,卻是優點。對殿下而言,江大人确實一片赤誠,為可用之人。”
“他是十日前回京的,卻今天來此,先生怎麼看?”
“殿下這話,是還對江大人存疑?”
蕭司臨并未吭聲,宋明彥繼續道:“江大人與那些攀炎附勢之輩不同。若殿下信臣,臣敢擔保江大人絕不會背叛殿下。”
蕭司臨道:“若是朝野清明君聖臣賢,他這樣的清流賢臣定是朝野之福,可惜,他卻身處這魚龍混雜的濁水裡。”
蕭司臨拇指拭着杯沿,緩聲問道:“你認為,他現在站在本宮這一側,是因為本宮對他有提攜之恩麼?”
“殿下有識才之志,當時江相就有親近大皇子的意思,但殿下卻心無顧慮,推薦他去了雲陵,給了他立下戰功的機遇。江翊不是忘恩之輩,心中自然感懷殿下。”
蕭司臨道:“沒錯,本宮的确欣賞他不受人擺布的氣魄,到現在也依然堅信自己沒有看錯人。但他與本宮心裡都清醒的很,那次秋獵他為救我傷了胳膊,并非隻是為了報恩,隻是因為本宮是太子,是名正言順儲君,亦是他的未來之主。若換做是旁人,他依舊會如此。”
“而先生不同,你心裡沒有挂礙,便就沒了顧慮,所以才會在我尚無力争鬥之際,選擇了我,上了我這條不知前路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