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步走到窗邊,聞清目光便追随着她。女子身姿卓絕,不施粉黛缺掩不住芳姿麗質,腳步虛浮卻擋不住剛毅氣質。
她望着高懸于空,薄霧籠罩的月亮,明眸澄澈若秋水,清透悠揚的聲音響起,
“俱懷逸興壯思飛,”
“欲上青天攬明月……”(1)
她未傷的手臂向月亮的方向微伸又落下,她昂首輕誦出聲。
月光皎潔,不染世俗,始終高懸空中,照着前人也照着今人。
“你說,他會幫我麼?”看着朦胧的月亮,江文如腦中浮現出一道俊秀挺拔,朗朗如雪後松竹的身影。
“主子說誰?”聞清不明所以。
回應她的是一陣寂靜。
明明都自己走了這麼久了,明明一副沉穩老練的樣子,卻在見到那個人時,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希冀,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原因。
許是人孤獨久了,遇到一點微光,半縷皎潔,便想靠近。
何況,她曾經見過那人不為人知的一面,那和她一樣孤獨,一樣寂寞的一面。
她這樣生性敏感,難以信人的人,竟會對一個并不了解的人,升起莫名的信任,
江文如自嘲一笑。
孤寂如她,也終究還是想要有人相助,告訴她此局何解,是進,抑或是退。
“聞清,你可知世上何事可歎?”
“奴婢不知。”
她淡淡道:“是過早看透人心涼薄卻又無力自護,是心負高志卻尋路無門,是心冷敏感……但心裡,還是想要找到一個可堪信賴之人,”
“内心斑駁,卻向往高潔,難免擾人自擾,說到底,不過心緒難平。”
“奴婢……愚鈍。”
“罷了,”她收起情緒,看着月亮昂頭輕笑。
“命由我作,福自己求。”(2)
*
淡薄的月光同樣照着另一間屋子。
屋中二人一站一立,一個手頭動作不停,一個踱步無所事事。
“藥我送過去了。”
“你何必說是我讓你去的。”
“我樂意。”
“你今下午本來想說什麼?”
袁清之好像沒聽懂他在問什麼,将手中的藥瓶扔起又接住,說:“什麼問什麼?”
“她有藥。”
“我還真是搞不懂你,”袁清之無語的搖了搖頭,“既然知道還問什麼,顯着你了是不是?”
接着挑眉說道,“我本來覺得那是人家私事,若她有意隐瞞便不必告訴。誰知道你這老狐狸早看出來了。”
“你說得對,”容玢翻看消息的手一頓,單手虛抵在下巴處。
“她太,太不同尋常了,有些人身上的光彩不是靠隐藏便可淹沒的。明珠一朝現世,定會引人側目,隻是若被有心之人發現,隻怕……會身不由己陷入危險……”他說到最後聲音漸弱,不知想到了什麼。
袁清之疑惑道:“那姑娘究竟是什麼人物?我還從未見你誇過誰。”
容玢聞言淺笑并不言語,繼續看着傳來的消息。
袁清之見他這副樣子倒也沒再追問,頗為可惜的歎道:“我看那姑娘對你倒是信任,卻不知你才是最危險的那個,隻怕又是一個被你表象蒙蔽的。”
“啧,你這張臉當真是禍害……我可提醒她了,你不是什麼好人,至于能悟到多少就看她的造化了,畢竟這世上多的是難逃之事,是緣是劫皆看自身造化……”
袁清之自說了這麼多,容玢恍若未聞,最後直接一手撐頭阖了眼。
習慣了他這副樣子,袁清之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他自認不是個多事的人,在别人那他最是個少言的,無論别人拿他當隐士高人還是沽名釣譽之徒他都不在意也懶得理會。
可在容玢這,他每次都覺得自己羅裡吧嗦婆婆媽媽,罷了,誰讓自己欠他的呢?他自覺沒趣,打了個哈欠便回屋準備睡覺了
。
屋内恢複寂靜,案上紙頁被風吹的起伏,窸簌的聲響回蕩在屋中。
“是緣……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