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玢笑笑:“為什麼會奇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旁人也沒什麼資格随意置評,隻是我甚少飲酒,難得見到一個‘同道之人’。”
江文如聽到他的話不由也笑了起來,又聽容玢問道:“姑娘是因不喜還是有其他原因?”
“因為不敢。”江文如垂下眼睫,根根分明的睫毛燈焰照耀下,在眼底垂下一片陰影,将眼底的情緒都遮蓋住了。
隻能聽到她輕聲說道:“因為我不敢醉,因為要一直清醒,還因為……害怕。”
江文如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容玢沒聽到她說的話,但也沒有再問下去,隻是說:
“人生難得糊塗,最難的卻是一直清醒,但凡事清醒,未免太負累了。”
說完之後,他輕輕摩挲着紅玉扳指,突然問道:“那位聞清姑娘這次沒同姑娘一起?”
江文如道:“是,我想着人多的話太過顯眼,便讓她留下了。”
“姑娘身邊的人身手都不錯。”
江文如聽到這話心生警惕,手指一僵,瞬間從原來閑聊的氛圍中抽出。
心裡的弦頓時緊了起來,思索周全後答道:“是,都是父親派來保護我的,但那次刺殺之後折損了不少,倒沒剩幾個人了。”
“玢說的不是他們。”容玢話語清淺卻堅定。
江文如笑道:“我身邊也沒有其他人啊。”
“聞清姑娘才是姑娘貼身的随侍吧,她的身手不在我們帶的人身手之下,那次刺殺她不僅能在多人圍攻時自保,還能護住姑娘周全,有這樣能力的随侍可不多見,瞧着她的身手,似乎與令尊派來的人不是一路。”
江文如面不改色道:“聞清的父親曾是個武戶,想來小時候難免耳濡目染,”
容玢輕歎,頗遺憾地說道,“姑娘說這話,是還是不信我,”
“一個高門大戶養在深閨的姑娘家,卻随身帶着匕首和毒藥,玢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經曆了什麼,才會對人的戒備如此深重,若一直養于深閨之中,又怎會如此警惕敏銳?”他看着江文如的神色,繼續問道:“姑娘,究竟經曆了什麼呢?”
就是這樣清淺的話,卻讓江文如瞳孔一縮,連帶着面色也蒼白了幾分。
他說這話時眉眼仍帶笑意,語調輕松随意,明明沒有咄咄逼人的威壓,卻讓人心裡湧上一股強大的壓迫感,似乎整個人都被他的氣場和話語籠罩。
她下意識想否認什麼,可否認什麼呢?
容玢的話點到為止恰到好處,說出的也都是她有意隐瞞,卻被他察覺的無從辯駁的事實。
那番言語落在本就另懷心思的江文如耳裡,簡直細思極恐——關于自己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若是解釋便要編織更多不堪一擊的謊言,露出更多拙劣又可笑的破綻,在這樣的人面前,整個人心底的想法簡直無處遁形。
可他這樣問的目的是什麼?
他明明可以什麼都不說的暗中試探自己,但他既然問出來了,自然是不想暗中做什麼,也許隻是想看她會如何反應。
這是要坦誠相待的意思麼?
江文如腦中快速思考着,試圖找到最穩妥萬全的說辭。
她是應該說些什麼的,話到嘴邊江文如卻猶豫了,她不願放棄這機會,可背負多年的秘密又豈是那般容易說出口的,
因為一個直擊内心的問題,就這樣毫無預備的擺在她的面前,她必須迅速做出判斷——他,真的值得信任麼?
又或者其實是她想得太多,他真的隻是随口一問,并無其他意思——
不過現在倒是不用選了。
容玢掩唇輕咳,移開了目光,沒在追問下去。
已經晚了。
江文如心中暗道,剛剛若是博弈,她已經輸了。
容玢是何許人也,隻她剛剛猶疑的功夫便足以下判斷了。
何其……何其狡慧!
到了此刻,江文如方對容玢的玲珑多智有了切身體會,外界對他的推崇也好,畏懼也罷,果然不假。
在試探人心這方面,公子實在是高手。
“我去給公子倒水。”江文如索性不在回應,起身背對容玢去拿榻上炕幾上的茶壺,下意識想回避他探詢的目光,給自己冷靜喘息的機會。
她盡力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剛剛在他的目光下,江文如隻覺得自己周遭的空氣都凝固了,連一呼一吸的動作都有些僵硬。
“姑娘曾對玢坦言合作。”容玢看着她轉身,擡了些音量說道。
江文如聽到這句話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