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最後一縷殘陽照破霧蒙蒙的空氣,飄浮在空中的塵埃映出的輪廓無序無形,将周圍一切染上靜谧的色彩。
街邊買糖人的小販打着瞌睡,昏昏沉沉中感覺有人在抓自己的袖子,他揉着頭起身一看,沒看到人,在低頭一看,有個看着一臉鬼機靈的小孩正盯着他賣的糖人看。
“想吃?”
“嗯。”男孩點頭如搗蒜。
“帶錢了麼?你家人沒跟你一塊?”
“我有錢,給。”男孩臉上挂着自豪的笑意,将手中的碎銀遞給滿眼疑惑的商販。
帶着涼意的風吹進寒山寺後山,仿佛隔絕了外界的所有喧鬧。
僧人走進來時,那位俊秀的公子正跟身邊人說着什麼,見他進來,有所察覺的停下話語。
小僧人迎着他的目光喘了口氣,“門外……門外……”
“門外出事了?”
蔣殊嗖得一下站起身來。
“不是,不是……”這僧人大概是個慢性子,不緊不慢的咽了口唾沫,剛要開口,又被打斷。
“又有流民在鬧事?”
“也不是……”小僧人被他一打斷,腦子一時卡了殼。
“有人來了。”淡淡的聲音響起。
“欸,對……”小僧人驚訝的看着始終端坐如常,神情溫和的那個人。
那位公子看向他,問道:“是什麼人?”
“是個小男孩,點名說要找您呢!”
容玢的神情這才有些變化,疏冷的眸子微垂,在擡眼時,情緒已恢複尋常,“他在哪?”
一顆高聳的松樹下,男孩一手一個糖人正吃得不亦樂乎,跟在身後的蔣殊看了他半天他都沒将眼掃過來。
“這、這小孩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不會是那邊派來的殺手什麼的?”
容玢極短促的笑了一聲,又輕又淡,“你也挺會想。”
自從江文如失蹤後,這是他第一次見容玢神色稍緩,可能别人看不出什麼,可他跟了他這麼多年,這點臉色還是看得出來的,本就清冷的人周圍跟結了冰碴子似的,一舉一動都嘩啦啦冒着寒氣,他回話時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讓你來的那個人走了多久了?”
容玢走到男孩前面,直接開口問道。
“他是昨日給我的銀子,說讓我今日太陽下山才能過來。”男兒擡起機靈的眼睛,擦了擦嘴角的糖汁,從衣服裡掏出個皺巴巴的紙條,“他讓我将這個送過來呢。”
他剛擦完嘴的手有些粘膩,間接将糖汁弄到了紙上,蔣殊連忙上前要去接過,下一刻險些驚呼出聲。
隻見容玢沒有絲毫猶豫的飛速接過紙條,掃了一眼之後,平靜道,“将他好生送回去吧。”
說完後利落的轉身離開,留下蔣殊看着他轉身離開的背影瞠目結舌。
這、這就走了?
“啊,好。”
待他回答的時候,人已經走遠了。
現下院子裡空無一人,隻有快要消亡的長長倒影投在地上。
容玢慢慢走近門口,卻不進去,扶着門框緩緩輸出一口郁結已久的氣。
“果然……”
果然是那個人,他沒有賭錯。
再次打開紙條,上面隻有龍飛鳳舞的五個大字,“談談,半山亭”。
他直起身來,轉身看向已經沒如黑暗的蒼穹,嘴角微微勾起,但眼裡卻一片寒涼。
白袍寬大的袖口下,遮住了有些微顫的右手,裡面的紙條已被指尖碾碎。
筋絡分明的手再次張開時,裡面的紙屑瞬間飄落一地,在殘風侵襲下淩亂四散,像是被抽離聲音之後,受驚逃竄的鳥雀。
*
翌日,
細雨拂面,天氣清爽。
空蒙山色中,有一座亭子孤立于半山腰上,裡面坐着的人滿臉惬意的看向山下,桌子上是已經泡好的茶,隻是那茶在山頭呆了這些時候,早已經涼透了。
“玢公子果然有膽識,竟自己來了。”
他沒有回頭,在身後那人還未進亭的時候就笑着開了口,語氣娴熟的像是面對多年老友。
“不然依你之見,我是該帶着景國的人過來捉拿你,還是帶着軒國的人前來追捕你?”容玢悠然邁步進亭,掃了掃沾上水霧的衣袖,“但你似乎沒那麼值錢,不值得我浪費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