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的戲，賞我的景，又沒妨礙你什麼事，何必要為難我這麼一個無事可忙的閑散人？畢竟現在除了你，怕是沒人還記得這裡還待着位皇子呢。”

楚甯倩笑道：“你這話裡有話啊。”

蕭司寒笑而不語，把玩着從下面順上來的泥猴雕塑，“怎麼樣，閣下在京城待了這麼長時間，應該收獲頗豐吧？想來現在裡面應該熱鬧的很。”

“是啊，真是熱鬧得很。貴國京城好風采，人傑地靈，讓我大開眼界。”

“那怎麼竟有閑工夫跑到這裡來，怎麼，是已經胸有成竹了？”蕭司寒帶着思索的神情，好奇道，“不知公主殿下又和裡面哪位大人物搭上了線？”

楚甯倩勾唇一笑，“你何必試探我呢，我說了，我一開始選中的合作對象就是你，目前為止并沒有反悔的打算。”

“是嗎，不過看來你選錯人了，聽說我那位太子皇兄已經勝券在握，這可如何是好？”

“你這消息也夠靈通的啊，身在山野心在朝，還說自己不是狐狸？”

楚甯倩了然的挑眉看着他，“不過現在論輸赢還為時過早吧，笑到最後的還不一定是誰呢。就算那蕭司臨先即位又如何，到時候他平定不了這局面，還不知要如何收場呢，可别皇帝做不了幾天，先成了天下的笑柄。而你我兩人合作，屆時時機一到，有南诏在後面支持你，何愁大業不成？”

蕭司寒捧場的拍了拍手，笑道：“這話說的當真漂亮，放線釣魚這招真是被公主玩的得心應手啊，可這線未免也伸的太長了些。你算計的都是聰明人，這裡面全是變數，你拿一個結局不定的賭注就想拉我入夥，這買賣未免太不劃算。”

“皇子殿下，”楚甯倩燦然一笑：“你想要的可不是錢财珍寶，就不必拿低俗賭局上的話頭出來了吧？不過你既然這麼說，想來是已經打好算盤了。”

她向後倚去，作了個洗耳恭聽的手勢，“說說吧，你想如何？”

蕭司寒平靜道：“我要知道你的目的，或者……你究竟想在景國做什麼。”

“哈哈，”楚甯倩無所顧忌的笑了起來，“你還真是直接啊。”

她笑完後肆無忌憚的打量起了他，似乎陷入某種深思。

但顯然，面對而坐的兩人都看不出對方的心思。

不知何時開始，樓下的含混稀疏的聲音也聽不到了，隻有木窗被風吹動的吱呀聲時不時在寂靜的屋裡回響。

“啪”的一聲，窗邊的一本書被掃到地上，書頁嘩啦啦的翻動起來。

“你現在在平溪，是頂着微察私訪的名頭吧？不如你先說說，你看出了些什麼？”

書冊被桌腳卡住，終于停了下來，楚甯倩的話音随之落下。

“感染疫病者十分分散，目前來看數量還在可控範圍之内，以平溪為中心，向周邊輻射，情況越來越輕，但有一個地方是例外——丹溪。”

楚甯倩問道：“丹溪怎麼了？”

“丹溪才是最嚴重的吧。”蕭司寒笑不見底，“聽聞丹溪有個鬼市，裡面賣的都是違禁之物，但卻行蹤不定難以查抄，如果我沒猜錯，其實這疫病應該是從那裡出來的，隻是經過某些操作，讓它在平溪顯現出來了，而這背後之人，應該就是你吧？”

楚甯倩終于收了笑意，“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

“若是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我們就不必再聊下去了。”蕭司寒将那泥塑放到桌上，微微向前俯身笑問，“怎麼樣，現在可以說說了麼，你來景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楚甯倩靜靜看了他片刻，唇角微揚道：“可以。”

“但就像我說的，你我的目的并不沖突，你猜的沒錯，這病症與我确實有些關系，這也是我來這裡最大的目的——”

“擾亂景國。”蕭司寒笑着替她說出了後半句。

“對，南诏這些年，除了當初……”她想到什麼，問，“你知道大齊吧？”

“自然。”

楚甯倩點點頭，接着說：“除了當初在那場驚變中有所擴張，這些年實在是不景氣，弱肉強食的道理就不用多說了，若不先下手為強，誰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呢？”

“所以你們就弄出了這場怪異至極的疫病？”

楚甯倩坦然點頭，理所當然的看向他。

蕭司寒問：“這是你們研制的毒藥？”

“……算是毒藥吧。”

“那——”

“停。”楚甯倩止住了他接下來要問的話，上挑的丹鳳眼顯出一抹警示的意味，紅唇緩緩道：“我說到這已經是仁至義盡，剩下的就與你無關了。”

“總之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成為那個平定局面的救世主，而南诏會想辦法将蕭司臨拉下來，最後天道人心、世俗公理皆站在你這一邊，你順勢登基，豈不皆大歡喜？”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天穹黃暈逐漸褪去的時候，萬寶齋的門才被打開，一位身穿常服的年輕公子沿着最後一縷光影穩步而行，最終消失在街道盡頭。

楚甯倩站在樓上冷眼看着他離開，手上還握着他走之前撿起遞過來的書冊。

她看着那人的背影，突然想到了和他面容有幾分相似，但卻更加冷傲無情的那個人，想到他曾語氣譏诮稱她是别人手中的牽線風筝，想到他每次看過來的居高臨下的眼神。

“鸢飛戾天舉，魚躍不可測。”

鸢乃猛禽也，楚甯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鋒銳至極的媚眼帶着陰冷的妖冶，像是從地獄土壤裡開出的血豔玫瑰。

蕭司臨，我們的故事還沒完呢。

她轉過身去，随手将方才攥緊的書擲到一旁，隻留下一個瘋狂又決絕的背影。

而那再次被扔下的，竟是本不知何人遺落的佛書。

*

“姐姐！”

江文晚眼睛時不時的瞟向門口，終于看到門外露出的人影後再忍不住，她“噌”的站起來，提着有些寬大的衣擺就往門口跑去，一時沒收住情緒，全然忘了自己穿着男裝，直直撲入了江文如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