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華宮内,
趙貴妃保養得當的纖指在按種類擺放、一字排開的首飾盒上不定的移過,最後點起一支纏絲點綴海棠步搖:“皇後都選過了嗎?”
“回娘娘,皇後娘娘今日歇下了,所以還不曾去,先來的娘娘這裡。”
趙貴妃在旁邊宮女舉起的銅鏡前一打量,露出滿意的神情。
江文如察覺到,她從見面起就暗暗打量着自己,所以有意微微俯身,讓自己看上去更加恭敬有禮。
可在這位于宮裡積年度日,見多識廣什麼人精都見過的娘娘面前,估計還是會有疏漏。
趙貴妃轉過頭來,問:“你是一品閣的人?”
“是。”
“不想那一品閣竟還有這樣的人物,”趙貴妃把步搖往桌上一放,随意靠在塌邊軟枕上:“方才說話也伶俐,沒一句多餘的話,比好些宮裡呆了多年的人還清爽利落。”
江文如道:“民女進宮前東家多番囑咐過,剛剛還有莺兒姐姐在旁提點,這才沒壞了規矩。”
趙貴妃随意聽着,垂眸揉了揉頭:“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再過兩個月,民女就滿18了。”
“就你自己進來的嗎?”
“除民女外還有兩人,她們去了其他宮裡了。”
江文如說完後,注意着趙貴妃的疲态,問:“娘娘最近,可是睡眠不好?”
趙貴妃手上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民女觀娘娘面色,與家母症狀相似,家母曾經也常常失眠,白日有時會目眩神迷,神色倦懶,與娘娘的樣子有些相似。”
“你還學過醫?”
江文如點頭:“略有研究,但家兄精于此道。”
趙貴妃微微起了身,敏銳的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你方才說的是‘曾經’,你母親的病已經好了?”
“回娘娘,好了快兩年了,雖說偶爾會複犯,但總體已無大礙。”
“是如何做到的?”
“是民女兄長開的方子,服用了數月便漸漸轉好。”
趙貴妃急切問:“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方子?”
江文如低頭答道:“知道,母親的藥多是我在煎服,所以對于藥量和症狀改善後的用藥變化都很熟悉。”
正說着,旁邊突然來了個宮女,行過禮後匆忙道:“娘娘,娘娘不好了,殿下方才在宮裡玩骰子,被陛下撞見了,然後問了些近日的功課,殿下一問三不知,被陛下當衆罵的不輕,現在還在那裡跪着呢……”
趙貴妃登時直起身子,蹙眉追問道:“金燈呢,她不在麼?我不是讓她多督促着朗兒嗎?”
宮女怯聲低頭:“殿下說口裡膩煩想吃蓮子粥,金姐姐那時候正在後院替殿下做着呢,沒成想陛下路過,還正巧起了心想進來看看。”
“都是那老五惹出來的事,這陛下找不着人,最近正滿肚子火氣呢,他平素又是這麼個性子,可不是把火氣都發他身上了。”趙貴妃把帕子一扔站起身來:“走走走!快扶我過去看看。”
走之前她才想起江文如,同她道:“這樣吧,你先把方子寫下來,這些日子就先留在這,等過了這茬我在找你。”
“民女遵令。”
趙貴妃沒聽完她的話,就被攙扶着急切切往外走了。
留下江文如默默打量了眼這的環境,在宮人遞過的紙筆上寫下早已熟記的藥方。
*
景國平溪,
鳴樂坊歌舞升平,蕭司寒靜靜看着在旁倒酒的明月,面色頗有些高深莫測。
很不像他以往給人的感覺。
“公子今日,是有什麼心事嗎?”明月自然注意到他的不同,笑着詢問。
蕭司寒伸手按下酒壺,在明月擡頭不解的目光下,恢複了往日的悠閑笑容,“今日就不飲酒了,換盞茶來,你我同品如何?”
明月不明所以:“公子何意?”
“對于姑娘這種聰明人,我是不信酒後吐真言這一套的,但心裡一直有些疑惑,難以得到解釋,想請姑娘解惑。”
明月極少見的僵了片刻,不動聲色看着蕭司寒的神色,笑道:“公子客氣了,有話請講。”
“我想知道,”台上唱戲的聲音雜亂,蕭司寒看着台上的演出,狀若無意的問道:“姑娘究竟有幾個主子?”
明月剛擡起的茶盞倏然一松,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蕭司寒已伸手接住,茶水一滴都沒外濺出去,被他穩穩放回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