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從來不敢妄自把自己擡到那麼重要的位置上。
而這次,他因為太在乎,太想要解釋,心中的顧慮和想法太多,積壓成一座大山那麼沉,沉得他疾病愈發嚴重惡劣,因此他才不得不掙脫開身上的枷鎖,像林潞說得那樣“放輕松”。
他問出了口,而後察覺到心口的大山崩碎消失。
然而他沖破枷鎖發出的那一點點脾氣,此刻同樣沉重地壓在了徐漱元的心頭上,這讓他無主的心神得到鎮壓,找到依托。
“因為我,我一開始,确實不信你,确實是利用你。”他心中的“鬼”便在此處,他們的信任建立在虛浮的主觀直覺上。
兩個沒安全感的人将情感一同建立在萬米高空之上,都隐瞞着對方,而後心驚膽戰地過活,直到有人點破了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最後雙雙墜落。
“我知道,我的身份确實不該那麼快讓你建立起信任,是我說不出口,所以……”應秋滿放松自己之後,許多話都能對徐漱元說出來了。
如果他能問出口,或許他們在一切疑雲陰謀砸到面前之前,說開心中的情感,給彼此時間考慮,或許就能避開先前的問題。
他第一次嘗到萬事都回避帶來的後果。
徐漱元跪坐在他面前,聽完他說的話後,忽然眨巴兩下眼睛,哭腫的眼睛顯得格外委屈,伸手抱住應秋滿,溫熱潮濕感再次襲來,讓應秋滿忍俊不禁,隻好順着他的背,安慰着他。
然而兩人沒說開多久,應康程就好似擁有上帝視角一般,打來了電話。
應秋滿示意徐漱元噤聲,而後接通了電話。
“小滿,聽說你回去徐漱元那兒了?”這聽說也不知道是聽附近哪個跟蹤的人說的,應秋滿沒打算瞞着,大方承認了。
徐漱元抱着應秋滿,聽着對方有節律的心跳,靜靜等着他們的通話,他聽不清應康程的話,但聽到應秋滿沉穩冷靜的聲音,一一回複着對方:“嗯……他易感期……好的,嗯,會的。”
等到挂斷了電話後,他才擡眸望着應秋滿,沒說話,但相知道内容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應秋滿低頭吻了他腫起泛紅的眼睛,輕聲道:“我現在是卧底,可以把你的秘密都告訴我嗎?”
他很少說一些活潑稚氣的話,從前沒機會,後來沒必要,但如今,他脫口而出的時候,連他自己也覺得奇妙。
徐漱元吸了下鼻子,抽噎了一下,委屈巴巴地看着應秋滿,他的心裡紮着一根刺,刺得他許多天睡不着,刺得他易感期成為喪失理智的瘋子。
他抱緊懷裡的人,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能感受到對方真正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刺在心間也愈發疼痛難忍,像是自問的音調,小心地說着:“我不會了,我能控制好自己的。”
應秋滿聞言不解,他本想問徐漱元關于爛尾樓,還有什麼事情能一起告訴他,以後能一起商量,但現在好像問出了什麼别的事情。
他從沒要求過徐漱元控制些什麼,他接受能力一向很好,對方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人。
“什麼?”他抓着那道小到聽不清的聲音,追問了下去,他不想再給兩人之間留什麼疙瘩,在心裡越長越大,直到再次爆發出問題。
徐漱元摁着他肩膀不讓他起身看着自己,然而又想起自己說過能控制自己,于是又慢慢松開了手。
隻是他松了手,懷裡的人卻抱着他更緊,聲音悶在他胸口:“那你就這樣說吧。”
尖刺倏然墜地,傷痛得到緩解。
“我嫉妒心太重,我見不得你在我面前依賴别人,我上次控制不住,所以才摔了你的手機,我其實摔完就後悔了,我以後一定能控制住,對不起。”
他像忏悔的罪人,訴說自己心裡認為的罪孽。
因為是從正在行駛的車内扔出去,手機不僅外部變形,裡面不少硬件都因此受影響,存貯的數據不好恢複,徐漱元找了魏伯駒幫忙,對方大過年的跑研究所給他搞,承諾他出了易感期就能給他結果。
“魏教授應該修複好了,應該不會丢什麼數據,……可不可以,不生氣了?”
徐漱元懇切甚至不敢求原諒的話,像鼓槌一樣重重地敲打着應秋滿心中的鼓。
對方并不知道自己隐瞞的重要“數據”究竟是什麼,即便恢複了,他也不保證能用自己開發了四年的模型能将邱緣完好地重現在這個世界裡。
他從一開始就無法解釋邱緣的存在,倘若他足夠勇敢,告訴了徐漱元,或許就不會讓對方質疑自己。
是他自己沒給徐漱元想要的安全感。
“徐漱元,你不用為我改變什麼,是我沒處理好。”這件事解釋起來很麻煩,也不可思議,他想等拿到了結果,東西擺在眼前,再給徐漱元說清楚。
但現在,他本想讓徐漱元不必為自己壓抑内心,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你、你可以,可以……”
他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但好在徐漱元能提前猜到他想說什麼,不需要他忍着羞恥說出整句話。
你可以遵從内心來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