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幹練着裝下的應晔琳,倒是跟應秋滿更多了幾分相似。
探視室裡,隔着玻璃窗,應晔琳的模樣沒變,但身上的氣質,叫厲枞第一眼險些沒認出,這是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夫人,或者說同一屋檐下共事了二十年的同謀。
“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
厲枞身體本就很差了,七年牢獄出來後,結果全然未知,但他此刻好似很樂觀,難得露出個笑來:“我在這兒一個多月,身體好像還好了不少。”
“是嗎?”應晔琳問道:“身體好,才能給杜淳櫻贖罪。”
厲枞聞言并沒有變換臉色,反而垂頭歎了口氣,沒有接上一句,自顧自說道:“感謝你這麼多年照顧添添,那小子有時候挺混的,你沒少操勞。”
“他是我的孩子,操勞是應該的。”應晔琳神色淡然道。
這句話讓厲枞臉上的笑意更甚,他知道自己這位夫人心性博愛良善,對厲添的好也是真情實意。隻是笑着笑着,他又不自覺擔憂起來。
這樣本該明媚的花,不該卷在淤泥裡。
“真的需要這樣做嗎?”他忽然問道,應晔琳似是很意外聽到他這樣的問題,不解地蹙眉:“利益最大化,你是商人,應該很懂才對。”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許久,最終,以厲枞錯開目光,低眉歎息為結尾。
這場探視持續時間不久,應晔琳出來時,時間還早,隻是她今日不止這一樣事情,她的精心打扮,也并不隻為厲枞。
應康程這一個月裡,因為楊氏、藍希等合作方接連出事兒,花海被緊密關注着,股市跌了又跌,加之徐氏趁機吞并搶占不少項目,叫這七旬老者忙得頭發花白不少。
但這明明是他對藍希的手段,也是将來想要對徐氏的手段,如此熟悉的操作落在自己的頭上,他也沒能及時拿出好的應對方案來。
應秋滿這段時間被他施加了不少壓力,他的真實面目也終于要藏不住了。
應晔琳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廳,等着兒子和應康程說完話,就連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管家,面對突然回來的小姐,還是和平常完全不一樣的氣質,也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晚霞慷慨地将最後的餘晖落下,暖黃色的光透過窗戶格,在應晔琳身上照出囚籠樣的陰影。
應晔琳看了眼時間,擡眸朝着二樓的走廊看去。這時,恰好應秋滿打開門走了出來。
“媽媽?”應秋滿對應晔琳的到來很是驚訝,因為按照他的計劃,現在正是應康程啟動最後手段的階段,一切靠近他的事情都會變得危險起來。
但應晔琳并非這樣想,女巫最後的計劃,隻需要她本人參與執行。
“小滿,沒有休息好嘛,黑眼圈好重。”應晔琳起身走近應秋滿,端詳着他臉上的一切,隻是她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應秋滿擡手蹭了下眼底,這幾天因為一面收集應康程三十年來的犯罪證據,一面應對應康程的急要的徐氏機密文件,忙得一天睡眠時間沒幾個小時。
徐漱元對此沒有阻止,一直是陪着他熬,但面對母親略帶責備的語氣時,應秋滿有些心虛,但很快反應過來正事。
“嗯,最近有點忙,媽媽怎麼過來了?”
應晔琳給他聳了個肩,一臉輕松道:“媽媽和厲叔叔離婚啦,現在當然要回家了呀!”
她說得太過合理,可應秋滿卻聽得不是很安心,但應晔琳的表現确實很自然,他無法左右母親的決斷,隻是……
“早點回去休息吧,路上黑,小心。”
通往應康程這座傍山别墅的路确實幽靜,有些時候看起來更是黑得吓人,但來往那麼多次了,應秋滿早已熟悉,下意識注意到應晔琳的話不像是出于母親的擔憂,但他又察覺不出什麼别的東西來,隻好就此告别。
隻是他将踏上的那條路此刻還未變得幽靜漆黑,路的盡頭就有他的人間燈火等着他。
應晔琳站在花園裡,望着應秋滿的車一路蜿蜒出去,終于才回過身,對着不知何時就來的應康程打了個招呼。
“晚上好啊,應先生。”
應康程見狀冷哼了一聲,他的模樣看起來确實老了不少,倒是符合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桐新醫院的工作被迫停止,警方雖然目前還偵察不到他們這些大“客戶”的信息,但諸位都是熱鍋上的螞蟻,誰也不知道那個爆料的記者掌握多少東西。
更重要的是,以應康程手下的黑客團隊,甚至加上應秋滿提供的大數據模型,他也到現在也沒查出來這調查記者的IP地址,就連對面是人是鬼他都摸不清!
他養在别墅裡的“血包”因為沒有完善的醫療養護,現在已經瀕臨枯竭,就算他把桐新醫院的醫生抓過來,就算有新鮮的血包,應康程的衰老也無法停滞了。
各路的壓力,早就要他力不從心,這麼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他老得比預想的看起來還要快。
“不好,”應康程仰靠在沙發裡,看起來疲憊不已:“你倒是一如三十年前,還能說得出俏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