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冬青和應晔琳站在山頂上,望着大橋上來回閃爍的警燈。
“姐,記得多來看我。”廖冬青道。
應晔琳關閉手裡的電腦,坐在一個皮質行李箱上,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應晔琳忽然覺得有些冷了,就要起身,而後一個外套披了下來。
是廖冬青,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了她。
廖冬青裡面隻穿着一件襯衫,應晔琳給他推了回去:“天天就穿那麼點,小心進去還活不過你姐夫。”
這是打趣的話,但廖冬青并沒有像平時那樣笑兩聲糊弄過去,而是沉默地,良久才擡眸看向應晔琳:“不都離了嘛?”
他說話聲混了些鼻音,聽起來像是撒嬌。
快四十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一樣,應晔琳搖頭歎了口氣,卻也沒接廖冬青的話,轉身把電腦裝進了電腦包裡,拎着要往山下走去。
假如應秋滿看見這一幕,他就會發現,自己對某些問題總是用回避的方式是來源哪裡了。
然而他此刻躺在病床上,盯着陌生的環境,耳朵裡還是沒反應過來的嗡鳴聲,以及那一聲“滿滿”。
他忽然感覺胸腔一陣疼痛,嘴裡苦澀嗓子發幹,像是許久沒喝過水一樣。可是他掉進河裡,溺水之後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啊?
“小滿你醒了?”病床周圍的簾子被人拉開,走進來他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的人。
那人一臉驚喜地走過來,摁了他床頭的呼叫鈴。
應秋滿沒有在這人臉上停留多久,他不是那種能打量别人太久的人,況且這個看着很熟悉的人,好似叫他本能地回避視線,不願多看。
他觀察着周圍環境,這并不是一間單人房,而且……徐漱元呢?
簾子被徹底拉開,簡單的三人病房呈現在他眼中,醫生走了進來,詢問他感覺怎麼樣。
“我怎麼在這兒?”徐漱元在哪兒?
應秋滿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想從周圍的人口中得知自己現在的情況。
“你在家暈倒了,邱緣給我打電話才知道,的虧你有這個智能管家,還存了我的号碼,不然你一個人這樣多危險啊!”
邱緣……
對,他研發的陪伴AI,能夠接入各種家電,實現智能管家的作用……隻是,這個項目被停掉了,他隻能在自己的家電上裝這個,做不到量産。
所以他……回到現實了?
對,回到了現實,眼前這個人是他大學的室友,前公司的同事,也是一直追求自己的人,羅平。
當然,也是應秋滿在現實世界,為數不多的朋友。
隻是他因為對方喜歡自己,一直回避着而已。
回到現實,意味着……一切都是做夢?
醫生給應秋滿做完了檢查,确定他沒什麼大礙後,應秋滿就立刻辦理了出院,他不想呆在外面,他不想呆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
他覺得自己的病症更嚴重了,所以回家充完電後,他需要看心理醫生。
病到出現幻覺,在一本小說裡度過了将近四年,逼真得讓他害怕的四年。
可他又覺得不對,怎麼會隻是做夢呢?
他唇瓣上沒有一點血色,羅平在他身邊叽叽喳喳說個沒完,讓他頭疼欲裂。
“感謝你,但我現在需要一個人緩緩,我會去看醫生,可以麻煩你不要跟着我了嗎?”
他從來沒對羅平說過什麼重話,對方一直保持着禮貌的距離,即使畢業的時候跟他表白,工作的時候有意無意制造跟自己的绯聞,他都沒有生過氣,因為他也覺得那隻是對方的玩笑話,他這種人跟誰在一起都不合适。
可是現在……
他感覺到惶恐,感覺到心酸。
終于回到家裡後,他拉上了窗簾,窩在小小的沙發裡,望着原來可以給他許多安全感的碟片架,忽然感覺到一種不安。
“小滿小滿小滿!”邱緣的聲音傳來,由遠及近,忽然腳邊什麼東西撞了自己一下——是掃地機器人,裝了他的陪伴程序,邱緣可以自由操控它在家裡行動。
邱緣撞了一下不見應秋滿的反應,而後調轉方向,又到了應秋滿的正面,連接上沙發旁的電腦。
電腦屏幕亮起,上面還是應秋滿沒寫完的代碼。
“不是說看完這本就給我做新皮膚嘛,怎麼寫一半就暈倒啊,吓死我啦!”
邱緣的話忽然叫應秋滿回過身來,于是趕忙起身打開電腦,找到之前看的那本小說。
那本因為有個炮灰跟自己同名,所以他點了進去,發現了自己很多不認識的名詞和世界觀,一本标着狗血虐戀的ABO小說。
他現在重新點進去,卻什麼都變了。
前面他生活的四年簡單掠過,就連他闖進應康程家裡,拿到證據出來,又被一個保镖拉着一起跳河的劇情都隻在前半部分。
書中,因河水湍急,應秋滿的屍體兩天後才被打撈起來。
應康程被發現在别墅附近,雖然吊着一口氣,但因為精神收到巨大打擊,到醫院搶救過後,查出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症,某天夜裡突然恢複記憶,從十七樓病房一躍而下。
那個将要被燒毀的證據庫房,縱火人沒來得及離開就被警察抓住,而後根據那些資料證據,跟應康程相關的人員均被立案調查,逐個擊破。
掌握關鍵證據的徐漱元在這件事上助力頗多。
往後兩年,故事還是以葉禮和厲添為主,隻是在一個番外裡,他們突然接到徐漱元離世的消息。
之後再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們的故事最終以這種結局收場。
“怎麼了,結局不好嗎,你怎麼哭了?”應秋滿聽到邱緣的話,臉上表情沒有變化,但眼淚卻止不住地掉。
爛尾嗎?
不,主角是幸福的啊,可是他呢?
他和徐漱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