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母親非要嫁那揚州的商人,姥姥氣得專門從上界下來,雖然最後還是同意了,但過程是何曲折,應秋滿都是看在眼裡的。
并且,當初母親私自下山生下了自己,因此他本來也不受姥姥待見,從兒時修煉化形開始,就被嚴厲管教,要不是後來心智開化懂得姥姥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應秋滿早就哭着出走去尋母親了。
所以在應秋滿的認知裡,道侶或者世間所說情愛,在姥姥這裡應當是飛升大業的絆腳石,才不會是能抵抗劫期的方式。
應秋滿滿臉不解和拒絕,應茕瑛也是疑惑起來。
“放心,此人既有皇家血統,修行根骨也奇佳,他對你的助益隻多不少,而且……長相英氣俊朗,你一定會喜歡的。”
應茕瑛說着,正要捏訣給應秋滿看那人的形象幻象,卻被應秋滿伸手攔住,歪頭詢問:“英氣俊朗?”
給他找道侶就算了,聽着怎麼還是個男的?
應茕瑛眨巴了兩下眼睛,鎮定地解釋:“你跟門外那橘子樹精關系尤其好,姥姥以為……真的很帥的,你要不先看看?”
話音剛落,應秋滿兩隻手都握住應茕瑛,他覺得姥姥的話立不住,總不可能因為好朋友有龍陽之好,就認為自己也有,這背後還有其他原因。
“姥姥,你也不必瞞我,此人究竟有何特殊?”應秋滿直言相問,應茕瑛聳了個肩,反手握住應秋滿。
“你命裡此劫格外兇險,姥姥求了神谕,隻說了禍臨天下,無一幸免,兇星相伴或有一線生機。”
也就是說,他們兩位都是兇煞,湊到一起相互禍害能給天下一線生機。
應秋滿突然認為,自己倒不如一開始就去修那同悲道,反正都是要為天下蒼生。
應茕瑛雖算得比較詳細,但孩子自己的路終歸還要自己選,因此她也隻能稍作指示。
同時他也知道應秋滿的性格,斷不可能自己去找那天煞孤星結緣,因此借機直接給兩個孩子牽了紅線。
“你還算了他的命吧,或者有人請你算了他的命,你從中窺見了機緣,才讓我去和他結道侶。”
應茕瑛被揭穿隻是有一瞬的尴尬,而後又換上長輩的威嚴,擺出那句:“我都是為了你好!”
這話叫應秋滿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麼,看來真相就是那樣了。
被做決定的事情不少,應秋滿說好聽了是随遇而安,說難聽了就是沒有主見,隻能聽長輩的意見。
隻是從前自由散漫慣了,再怎麼替他做決定也沒有此刻這樣讓他感覺到惶恐。
人族本就是複雜的,他們所修行的道也是最多種多樣的,所以當他知道自己要與人族修行時,他是不安的,是排斥的。
或者說,是他天生畏懼的。
妖是怕人的,那樣脆弱的生命卻能在天地萬象中逐漸成為主宰,任哪個族群都該是害怕的。
“你知道妖就算飛升,所受香火供奉也是要比人族多一層禁制束約的吧。姥姥窺見了你的機緣,這才前去為你結下了這契約。”
應茕瑛撫了撫應秋滿的發頂,語調低沉下去:“姥姥知道你所思所想,事實也确實如此,但做人做事都會有因果,姥姥是為了看清你的機緣才受此制約,這結果也并非最壞,畢竟咱們妖嘛,即便不飛升,也要比人族活得更久呀,二十年三十年,之後一樣自由身,潇灑自在。”
應秋滿默不作聲,眼睛低垂望着腳面,他不願意,但也說不出反抗的話。
機緣是什麼,他不明白,隻知道命中注定的東西讓他感到被束縛被控制。
“見一面吧。”應茕瑛又勸道:“你母親是做生意的,也需要人脈,有你這層關系,以後行路說不定會更順,還有可能回京發展,你也能跟母親團聚。”
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哽着,應秋滿更說不出話來,眼尾不知為何浮現淡淡的紅,半天終于擡眸望向面前養育他的長輩。
答應吧,也算是還了養育的恩情。
——
答應了之後,應秋滿以閉關修煉為由,躲在自己的屋内一個月,不見那位命定之人,也不見姥姥和母親,直到一個月後出關,他才得知,此人乃當朝二皇子,姥姥所說的結為道侶,是真的要成親拜天地的,而且皇家的婚儀隻會比他預想到的要更繁盛。
應秋滿不願穿那嫁衣參加婚禮,便找葉禮學了傀儡術,讓傀儡去拜了堂,他自己躲在竹屋裡憋悶。
然而月光皎潔,他拴在傀儡身上的銀線攢動,竟勾着他靈力飛速消散,一輪滿月在他眼前破碎殘缺,而後整個人昏迷過去。
再醒來時,他換上了那嫁衣,紅色蓋頭遮擋了他視線。
他們都是男子,為何穿嫁衣嫁人的是自己?
哦,對方是皇子,娶男妖做妻子已然是折損顔面了,怎麼還能再是嫁出去?
想到這裡,應秋滿好似找到了一個能發洩的情緒,心思随着惡念沉下去,完全忘了自己如何被乾坤挪移到了這裡,方才那輪殘月又是為何。
身體仿佛坐久了有些僵硬,應秋滿正要聳肩活動兩下,就看見蓋頭邊探過來一秤杆,接着撩開了他的蓋頭。
他的視線随着面前身着喜服的人向上,乍然發覺那人有些熟悉。
徐漱元看見應秋滿迷惑的眼神,唇角一勾,将手裡的秤杆放下,而後抖了抖衣袖,露出他手中拎着的一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