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長孫寂無剛回宮就被人攔下,夭夭說林月遲一天都不肯吃東西。
“不吃就不吃,她一天不吃東西還能餓死嗎?”長孫寂無嘴裡雖然大罵着,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掉頭,換了一個方向走。
夭夭見狀連忙跟上。
長孫寂無這會剛到長信殿,就瞧見幾個婢女又端着完好的飯菜走出。
其中一個婢女看見他,匆促的跑上前來,低着頭說道:“尊上,姑娘好像又在哭了,不知是心裡有了什麼傷心事。”
“她在哭?”長孫寂無狐疑的看向夭夭,“她整日裡讓你們伺候着,還能有傷心事?”
夭夭也不知是為何,瞪了那婢女一眼,讓她趕緊退下後,才對着長孫寂無解釋道:“今日姑娘是哭了好幾回,問是為什麼哭也不肯說,要是被問急了就哭的更傷心了。”
長孫寂無頭疼的揉了揉額角,聽見夭夭接着說:“尊上,姑娘已經一整天都這樣不吃不喝的了。”
“知道了。”長孫寂無揮了揮手說:“你先下去吧,讓她們也都退下,今日不用守着了。”
夭夭:“是。”
夭夭點了點頭退下,長孫寂無獨自走進林月遲房中,尋着細微的抽泣聲往裡走去。
林月遲一人坐在床邊,身體伏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泣着,沒發現有人進來了。
長孫寂無走近幾步才問:“你哭什麼?”
林月遲聽見了他的聲音,連忙擡起臉擦幹淚水,繃緊着身體,本能的克制不住對他的恐懼。
長孫寂無随意在一旁坐下,再度問道:“我問你在哭什麼?”
林月遲不敢回答,隻能僵在原地,甚至還是背對着他。
長孫寂無:“過來。”
大約過了幾秒,林月遲才慢慢的站起來,轉身向他走去。
她在長孫寂無身前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長孫寂無問:“哭什麼?”
林月遲半響才說道:“沒.....沒哭。”
長孫寂無的聲音突然提高,不悅道:“沒哭?你沒哭整個長信殿都聽見了。”
林月遲不知是不是為自己哭感到羞恥,長孫寂無見她紅着眼眶,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說話。
他将人拉進懷裡,忍不住蹙眉道:“你知道騙我會怎麼樣。”
林月遲知道長孫寂無蹙眉代表很不滿,她很怕長孫寂無這個表情,也很怕再去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這時,長孫寂無換了個問題問:“說,你今天又哭又鬧着不吃不喝的鬧脾氣,是想給誰看?故意氣我是不是?”
“沒……沒有!”林月遲急的口吃了起來,她說:“我……我不是鬧脾氣,我隻是沒……沒胃口……”
林月遲把沒胃口幾個字說的特别小聲,因為心虛。
“我有說你沒胃口就可以不吃不喝了嗎?”長孫寂無煩躁的将她散在臉上的幾縷青絲别到耳後,繼續道:“你自己那個身體孱弱成什麼樣,你自己不清楚?”
長孫寂無:“沒胃口你就慢慢吃,平時怎麼教你的?”
林月遲淚眼婆娑,哽咽着道歉誰:“對.....對不起。”
“行了。”長孫寂無松口道:“沒胃口就不吃,晚點再吃。”
林月遲忽然趴在他身上哭個不停,還不忘小聲的試探着他的底線,“晚點是什麼時候?”
這時候倒能說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話來了。
長孫寂無冷着臉,又用着一貫強硬的語氣兇她說:“等你有胃口的時候。”
那時長孫寂無不懂,也沒有花時間去懂她為什麼會哭,為什麼會不吃不喝,隻知道唬住人。
後來他猜想,林月遲可能隻是變扭的想自己了,不然為什麼後來隻要兩人有幾日沒見到,她就會上演這麼一出沒胃口。
朝夕相處的時間裡,兩人都在不知不覺的為對方改變着。
*
周珂在宅子裡四處走動着,她對這裡感到熟悉,但在夢裡又還沒出現過。
直覺告訴她,她頻繁的做夢并不是意外。
長孫寂無一定對這裡,對自己做了什麼。
“小夭。”周珂想到她死的時候,她才開始有了些片段性的記憶。
比如她是怎麼死的,林月遲又是在什麼情況下找到機會傷了長孫寂無然後逃了出來。
這個世界和自己知道的不一樣,接下來會往什麼方向走,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周珂心裡已經沒有底了。
對于怨念值的消除她更是束手無策,隻能等系統回來再商議。
如果沒有轉機,那隻能試試自戕這個辦法,從頭再來了。
周珂轉身就看見了遊廊上,同樣在看着自己的長孫寂無。
她步履輕緩走去,繡有暗金龍紋的玄色錦袍少年正滿臉透着病态的蒼白。
長久的注視下,周珂率先移開了目光。
周珂看着庭内的景色,沉着的問:“生病了嗎?”
長孫寂無伸手環住她的腰身,慢慢往自己懷裡收緊,低頭看着她沉默不語。
周珂這次轉過頭看他,抓過他散落在肩前的墨發,墨發繞着指尖,一圈又一圈,怅然道:“我最近好像記起了一些事情。”
周珂盯着他滾動的喉結,笑着攥緊他的頭發往身下扯去。
長孫寂無被扯歪着腦袋,很疼,但他一聲不吭,眼底驟然一亮。
察覺到他那抹一閃而過的喜色,周珂似笑非笑道:“你真是活該啊。”
長孫寂無眼眸冷卻,目光如冰錐子刺向她,彎腰将人抱起。
傍晚,天色暗了下來,宅子裡四處懸挂着的琉璃燈也一盞盞亮了起來。
周珂低頭看着這個蜷縮在自己膝蓋上睡着的男人,突然覺得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大男人維持着這樣一個動作有些不倫不類。
她試着挪了挪腿,那人也有所發覺,伸手摸索了一會,最後準确的纏住了她的十指,固執的往他懷裡拉,像要這樣把手緊貼在胸前才能安心的繼續入睡。
“小變态。”周珂暗罵了一聲,又擡起頭去,繼續望月。
不知道他還得照這個姿勢睡多久,但也多虧了他今天的異常。
周珂發現這座宅子是靠他的法力維持着的。
也就是說,這麼多天即便連玉和其他三位師叔伯已經商量出對付長孫寂無的辦法了,也找不到她兩。
連玉不會以為自己是騙她以蒼生為重,實際是幫着長孫寂無躲起來了吧?
周珂掄起拳頭,心道真想一拳錘死這個變态。
可剛舉拳頭就放棄了,因為她怕自己沒錘死他,腦殼反被他一怒之下捏碎。
想起剛來時撞見他殺人的場面,周珂感歎死狀是真的慘烈。
她靠在長孫寂無院子裡的玉蘭樹下,兩人保持着這麼一個古怪的姿勢,直到周珂也慢慢失去意識,和他再次一同墜入夢鄉。
*
周珂一睜眼便再次身處在蠻夷的王宮裡,夭夭一襲桃色羅紗裙迎面走來。
她神情有些緊張的看着地宮的入口。
周珂輕車熟路的站到她身邊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