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很安靜,人人都屏氣凝神,一動不動,生怕下一個被洗臉的就是自己。
大熊灼灼地目光盯着不遠處凳子上的人,蝦子這下倒像真成了個瞎子,什麼也看不到,不停地顫抖,和阿依對比,實在是狼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蝦子戰栗的速度越來越快,凳子晃動的聲響也越來越大。阿依靜靜算着時間,手掌成拳,指甲狠狠嵌入皮膚,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好了。”
如臨大赦,場上一瞬間似乎有了呼吸,衆人的眼神在台上台下之間打轉。
“蝦子,”被喊到名字的蝦子狠狠抖了一下,舉着腦袋四處望,像個無頭蒼蠅,“你昨晚在牛棚,真的看到她了?”
“看到了看到了。”蝦子點頭如搗蒜。
“那你呢,阿依?”陳刀把視線轉阿依。
阿依輕輕地笑了,道:“他說的對,我去了。”
“看吧看吧,我就說她去了,就是她!”蝦子難掩激動,在凳子上動來動去,試圖擺脫頭頂的水滴。
場上瞬間有了躁動的聲音,阿依聽着周圍細碎的聲音,知道裡面沒有陳刀和肥鼠的,應該是在等自己解釋,她清了清嗓子,聽到自己略帶顫抖的聲音,
“老闆之前說外面似乎不安生,怕進來的身上帶虱子,不幹淨,讓我們有空去篩一下。昨日我睡不着,想着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去套他們的信息,。”
陳刀靜靜地坐着,摩挲着手裡的刀把,聞言将目光投向肥鼠。
肥鼠激動地站了起來,口裡噴着唾沫,“我什麼時候說這話了,你這小丫頭...”
“前幾日的慶功宴上,您喝多了說的,當時大家都聽到了。”
肥鼠一愣,動作帶着幾分僵硬,絞盡腦汁回想,前幾天似乎,他是喝多了來着,好像說過這話。
肥鼠暗暗咬牙,平常看着阿依是個老實的,沒想到這麼老實過頭了,誰拿酒場上的話當真啊,讓他無端惹上一身腥。
“當時大熊和我前後腳去的,他比我晚一些,我進去時還有幾個兄弟在守門,打過招呼進去的。”阿依聲音不大不小,
“我進去前他們搜過身,手上也帶了手铐,借的門口兄弟的,出來後才取下,他們都能作證。而且我進去沒有多待,左右不過半刻鐘,沒套到有用信息,我就出來了。”
頓了頓,阿依繼續說道:“大熊和我一起出來的。”
“對,我倆一起出來的。”大熊聞言忙補充道。
“你倆豬狗一窩,誰知道是不是彼此打掩護。”蝦子一聽這風向不對,立馬在凳子上扭成了麻花,“進去之後你們做了什麼誰知道。”
“那我問你,你出來的時候,真的看到我的臉了嗎?”阿依憑感覺,轉向了蝦子的方向。
“廢,廢話。”蝦子咽了口唾沫,回道。
“是憑着月光看清的嗎?”阿依沒有給蝦子思考的時間,一個接一個問道。
“是.......”
“這就有些奇了,昨天我們從牛棚出來的時候,月亮隐入雲層,根本不明顯,你是怎麼憑月光看清我們的。”
“我,不明顯但它也有光啊!我,對,牛棚門口還有燈,有燈!”蝦子語無倫次,昨夜他看到的絕對是阿依,他絕不會看錯。
“是啊,看來光是挺不明顯的,能讓你将兩個人看成一個人,昨晚的滿月聽到你這句話,得多委屈。”阿依輕輕笑道,“也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或者......根本什麼都沒看到。”
聽到這話,蝦子感覺額頭滴下來的不是水,而是雷,自己被炸得體無完膚,一時說不出話來,“不.....”不對,他看到了啊。
“而且現在秋末,昨夜風那麼大,你一個人在外面待了這麼久,還挺抗凍。”
“我,我昨晚不是在牛棚門口,是其他地方,對,其他地方,我喝了酒,看錯了,看錯了。”蝦子低下頭,不停地重複些什麼。
阿依隻是淡淡的笑,她看不到肥鼠和那個陳哥什麼表情,但應該,自己是過關了。
沒過多久,眼上的黑布取了下來,但手腳上的繩子并沒有松,阿依心裡微微一沉,眨了幾下眼,适應了突然的明亮。
阿依擡眼望向看台,陳哥和肥鼠隻是靜靜地坐着,沒有說什麼,旁邊的蝦子已經抖成了篩子,周圍坐着的人神色也輕松了些。
過了一會,一個小厮走上看台,在陳刀耳邊說了些什麼,陳刀微微點頭,眼神示意小厮,小厮心領神會,下去了。
手腕上的繩子松了,阿依垂下酸痛的胳膊,隻是小幅度的活動了一下,無視了手腕上的紅痕,手掌撐着凳子,坐了起來。
“蝦子的事,上面自有決斷,大家該收拾什麼收拾什麼,三日後,遷居。”
肥鼠的聲音響起,場上坐着的人忙站了起來,低頭聽着。
阿依餘光望向蝦子所在的的十字長凳,人已經不在那裡了。
“聽着,老話說的好,小涼山上,什麼牛鬼蛇神都有。但是,這裡容不下慈悲的神。想當普度衆生的神,”肥鼠冷哼了一聲,尖細的聲音愈發刻薄,“神也是死了才飛升的。”
肥鼠和陳刀走了,場上的人也紛紛走了。大熊順着人流,快步走向阿依,伸手想扶着她,卻被阿依巧妙地躲開了。
阿依低着頭,喃喃道:“沒時間了。”
“阿依你說啥?”大熊摸了摸腦袋,她似乎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