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笛衣仔細咀嚼口中的羊肉,肉質緊實,雖然有些涼,但嘗得出味道不錯。
待将羊肉全部咽下,楊笛衣一擡頭,便看到方雪明灼灼地盯着自己,不禁莞爾:“盯着我做什麼?”
“失禮,”方雪明這才反應過來,略有些臉紅地垂了下去。
柳七娘神色複雜地看着她,似是想說什麼,到底沒說,旁邊王老爺子也是瞪着一雙眼睛不言語。
“目前為止,我并沒有難受的感覺,”楊笛衣端着碗,環視衆人,聲音明朗,“應該不是羊肉的問題。”
“我乖孫也不是剛吃下去就疼了啊。”王老爺子不甘心地嘟囔一句。
“那不然您坐我旁邊,看我一下午?”楊笛衣笑了笑。
柳七娘挑眉,“老爺子,您要是看我不爽就直說,你說是羊肉的問題,我鋪子裡的姑娘也吃了沒事,怎麼這毒還能分人毒呢?”
王老爺子頓時漲紅了臉,一句囫囵話也說不完整,“那.....那我乖孫好好的,怎麼會......中毒?”
“您真有意思,那就要問他了。”柳七娘兩手一攤,“關我什麼事?”
“我剛剛給他喂了一顆清心丹,能解一些不嚴重的尋常毒,若是一會兒他能醒過來......”
方雪明話還沒說完,懷中就有了動靜,小孩緩慢睜開了眼皮,一臉茫然,“爺爺......”
“哎喲我的乖孫兒啊!”王老爺子立刻撲上前去,“怎麼樣,肚子還疼不疼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沒.....”
“那就好那就好,”王老爺子一顆心放回肚子裡,朝方雪明不住的彎腰,“謝謝方神醫,謝謝方神醫。”
“不礙事,清心丹能解的毒想來不是什麼棘手的,”方雪明看向小男孩,“你今日除了家裡做的飯,還吃過什麼沒有?”
小孩轉了轉眼珠,聲音輕飄飄的,“沒有啊。”
“沒事了沒事了,咱以後不亂吃了,”王老爺子将小孩扶起,輕撫他的後背。
楊笛衣靜靜地站在一旁,總覺得這事不能這麼輕易就撇過去。
沒有吃别的,那就還是日常飯菜,難道真的是這碗紅燒羊肉?楊笛衣仔細端詳起碗裡的東西。
方雪明已然站起身,似乎低頭在和他身旁的少年說着什麼,楊笛衣走過王家祖孫,輕喚了一聲,“方大夫。”
“怎麼?”
“我想問您,八角是否都是八個角?”楊笛衣問道。
沒來由的一個怪問題,方雪明眨了眨眼,認真回道:“也不一定,但常見的确實是八個,也可能九個或十個......”
“十一個。”
“什麼?”方雪明一時沒反應過來。
楊笛衣将手中的碗拿高了一些,用銀針挑給他看,“這碗裡的八角,是十一個角。”
幺幺從她吃下那口羊肉就一直緊緊地跟在身旁,此刻也是踮高了想往碗裡看,“十一個怎麼了?”
方雪明看向碗中殘餘的調料,碗中的“八角”不知被誰分成了兩半,一數可不就是十一個角。
剛剛他匆匆一眼,竟是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十一個問題可就大了。”
看着方雪明的神情,楊笛衣心裡徹底松了下來。
方雪明将碗中的“八角”挑了出來給衆人看,
“十一個角的,此物喚作莽草,雖與八角相似,但是此物确實有毒,且角大多十到十二個,比八角略細些,角端有小小的彎鈎,少食可緻嘔吐、腹痛......”
王老爺子不可置信地搶過那碗羊肉,旁邊的小孩回憶着什麼,
“我就說中午吃飯的時候,還想着怎麼今日的八角吃起來味道怪怪的。”
“你吃這幹什麼!?”王老爺子一臉恨鐵不成鋼。
小孩一臉委屈,“好吃啊,往常菜裡的八角不都是我吃了嗎......”
幺幺在旁邊翻了個大白眼,小聲說了一句什麼,楊笛衣彎下腰,“你說什麼?”
“沒什麼,阿衣姐姐,我們回家吧回家吧。”幺幺使勁拽着她的手,想趕緊遠離這裡回家看信。
楊笛衣看向柳七娘,後者示意她帶幺幺回去,楊笛衣心領神會,牽着幺幺離開。
“王老爺子,您别急着和藥鋪老闆掰扯啊,你冤枉我們家幺幺和肉不幹淨這兩件事,我可還沒過去呢。”
柳七娘上前一步走到王老爺子身邊,微笑着看向糾纏的二人,“咱們一件件理。”
“阿衣姐姐,你剛剛可吓到我了,那麼果斷就吃了。”
走出去幾十米,幺幺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小手不停地拍着心口。
“不相信你家的肉?”
“那倒不是,我家肉肯定沒問題。”幺幺自信道,“我是怕他萬一真是撒的藥呢?誰知道王老頭肚子裡憋着什麼壞水。”
“你不喜歡王老爺子?”楊笛衣歪了歪頭,說話的速度慢了下來。
“不喜歡,他孫子我也不喜歡,”幺幺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兩個人都,一個比一個沒腦子。”
幺幺這麼小一個人,說出來這話倒是帶着幾分滑稽,楊笛衣沒忍住笑道,“小丫頭天天哪學來的話。”
“話本子啊,”幺幺聲音裡透着喜悅,“話本子又不貴,我經常買,看的可多了,我還看過不少.....”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幺幺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飄渺,似乎帶着回聲似的,讓人聽不清楚。
眼前的景象也是變了又變,楊笛衣仿佛置身幻境,整個人步子都有些虛浮,下一秒便直直倒了下去。
“阿衣姐姐!”
這一聲倒是聽清了,失去意識前,楊笛衣恍恍惚惚地想着,她是不是出幻覺了,這地怎麼也不硬,還有些溫熱。
幺幺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方大夫,“方......”
方雪明果斷抱起楊笛衣,溫柔地問向幺幺:“她的屋子在哪兒?”
幺幺如夢初醒,立刻上前帶路,“這邊這邊。”
所幸已經快到鋪子,方雪明将楊笛衣穩穩地放在她的床上,二話不說就開始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