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幺發自内心道:“你看,你識字,算賬快又好,學殺羊也快,還會編草螞蚱,怎麼不算厲害。”
“幺幺以後,會比我更厲害的。”楊笛衣動作輕柔,編出來的螞蚱卻是棱角分明。
“我努力!這樣以後出去不給阿衣姐姐這個師傅丢人。”
“怎麼就喊上師傅了,”楊笛衣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怎麼樣都不會給姐姐丢人的。”
“現在就丢了,”幺幺剛剛才揚起的腦袋耷拉下去,指着桌子上的螞蚱,快要哭出來了,“編的好醜啊......”
桌子上放着兩隻螞蚱,一隻活靈活現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去,另外一隻軟趴趴的,像是個沒吃飽的扁螞蚱。
“第一次,已經很不錯了。”楊笛衣安撫道,“我也是編過很多次才編成這樣的,多練幾次就好了。”
“要多少次啊?”幺幺皺起眉頭。
多少次嗎,楊笛衣頓了頓,她也記不清了,想起父親母親的時候,她就編一隻,想起周懸的時候,也會編。
“阿衣姐姐,”幺幺忽然抱住她大腿,“我能不能把你編的這隻漂亮的螞蚱,寄去給我哥哥啊?”
“怕他嫌棄你?”楊笛衣笑道。
“不是,怕哥哥身邊其他人看到笑話他。”幺幺把自己編的那隻翻來覆去地看,怎麼看都不滿意,“太醜了......”
“不會的。”
“真的?”幺幺半信半疑。
“真的。”楊笛衣看着那隻扁扁的螞蚱,絞盡腦汁,“挺可愛的。”
“我還是再想想吧......”幺幺垂着腦袋趴在桌子上,小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螞蚱。
幺幺就這麼一邊糾結着,一連好幾天都在編螞蚱,但無一例外醜的各有特色,最後都被扔進竈台裡當了燃料。
很快,年關近了,村裡唯一的驿站也快要關門了。
幺幺手裡拿着信,在驿站猶豫了一上午,終于在驿使再三催促下,遞上了鼓囊囊的一封信。
“幺幺啊,你這有這麼難送出去嗎?”驿使哭笑不得的接了過去。
“你不懂啊趙叔。”幺幺歎着氣,一步三回頭的回家去了,留趙驿使一個人原地發呆。
年關近了,各家各戶也備起了年貨,楊笛衣身體也有了起色,不顧柳七娘的勸阻硬是跟着忙上忙下,氣得柳七娘一連黑了好多天的臉,
年三十就在又一場大雪裡悄然到了。
“恭喜發财,祝全天下最美最最最好的阿衣姐姐新春嘉平,吉日惟良,嗯還有心想事成!”
剛一起床,幺幺就小跑到楊笛衣身邊,說了她知道的所有吉祥話。
楊笛衣笑眯眯地拿出一個紅包,“幺幺共歡同樂。”
幺幺眼睛一亮,“謝謝阿衣姐姐!”
“不客氣。”楊笛衣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和七娘說了嗎?”
“說啦說啦,娘早起時候看到我還吓一跳呢。”幺幺伸出手比劃,“也給我封了一個大大大紅包。”
“屋裡頭兩個,吃飯了。”
“來啦!”幺幺一溜煙跑了出來,後面跟着楊笛衣。
柳七娘端碗的動作一頓,随即滿意地點頭,“果然小姑娘還是穿紅色好看。”
“就是,阿衣姐姐穿紅色真好看。”幺幺塞了一塊肉急忙點頭。
“我說的是你,”柳七娘瞥了她一眼,轉頭看向楊笛衣,“阿衣的漂亮和衣服沒什麼關系。”
“娘你想誇阿衣姐姐人長得好看就直說嘛,雖然我也認同。”
“你們兩個,”楊笛衣被她們母女兩個打趣得臉色泛紅,“好好吃飯。”
“對了,今天早上方大夫還來過了呢,問阿衣姐姐身體怎麼樣。”幺幺忽然說道,“我說要不要讓他等你起來,他說知道你沒什麼事就好,然後就走了。”
“走了?”楊笛衣微微一愣。
“回客棧了吧應該。”
柳七娘聞言瞧了楊笛衣一眼,倒是沒說什麼,楊笛衣隻是點了點頭。
夜裡,村子裡難得放起了煙花,幺幺知道後忙喜滋滋跟着幾個孩子跑村頭去看煙花。
小小的院子裡隻剩下楊笛衣和柳七娘,兩個人裹的厚厚的,坐在椅子上,看不遠處隐隐約約的絢麗。
“想好了?”
楊笛衣被煙花恍的一時失神,反應過來後微微點頭,“嗯。”
看柳七娘沒什麼反應,楊笛衣笑了笑,“我以為你會勸我。”
“勸什麼,他雖然沒少往這跑,但從不輕易進門,懂禮數難得,還是個有腦子的,”柳七娘喝兩口熱茶,慢悠悠道,
“再說了,你本就和我們不同,你有你要走的路。”
“沒有不同,”楊笛衣輕聲道,但路是她必須要走的。
“走之前記得說一聲,别和幺幺她哥哥那混帳學。”
楊笛衣淺笑,難得的帶上了幾分嬌軟,“好。”
“信?”方雪明拿筷子的動作一頓,有些迷茫,“什麼信?”
“就是,不是驿站寄的,上午掌櫃的送來的,”小厮撓着頭,“白日忘了和您說了,就這個。”
方雪明接過信,薄薄的一層,頓時心裡有了猜測,待看清紙上熟悉的字體和藥材名,笑容不自覺更大了些。
“是好消息嗎?”
“是啊。”方雪明微微點頭,視線移向窗外,很久沒有這樣能讓他開心的消息了。
“周百戶!”
周懸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喊自己的人,是他手下的兵,“什麼事?”
“那個,我有點尿急,這些信,您能不能幫我拿一下,如果有人取信,讓他們自己找就行,我就去一會兒.....”
眼看面前人急得就要憋不住,周懸略一點頭,接過他手中成堆的信,“去吧。”
“多謝百戶!”那人喜上眉梢,頓時跑沒影。
周懸拿着信站在營地門口,沒一會兒就有個急匆匆的身影跑了過來。
“周百戶!”來人雖然跑的急,但見了周懸還是規範行禮。
周懸點頭表示知道,便把那堆信遞出去讓他找,很快原本在這士兵也跑了回來,感謝周懸幫他照看。
那人已經眼疾手快地找到了,鼓囊囊的一個在一堆信裡格外顯眼。
饅頭似乎提過他,想是家中妹妹寄來的,周懸不經意瞥了一眼,瞳孔驟縮。
“這小丫頭......”那人取出信件,還帶着一隻草編的螞蚱,剛準備放回去回屋認真看,注意到一旁周懸的臉色,略有些茫然,“怎麼了百戶.....”
“沒事。”周懸眼神暗了下去,不是她編的,隻是有些相似罷了。
不遠處一抹煙花升起,在半空中炸出漂亮的形狀,營地門口的三人默契回首,注視着空中的煙花。
周懸靜靜駐足,心道,若阿衣還在,他必會攬着她,然後說出他在心裡重複了幾百次的話。
願阿衣年年歲歲,平安康健,喜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