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周江上!”
身旁人的聲音仿佛遠隔萬裡,突如一道利劍刺入周懸的耳朵,教他登時清醒過來。
“你想什麼呢,喊你半天沒反應。”紅甲少年單手撐在馬背上,湊近了去看他。
這小子一向波瀾不驚的,連戰場上長矛刺入身體都能面無表情的反手刺回去。
如今這反應,有意思,紅甲少年眼中的好奇越來愈深。
轉頭看向幾米外低頭跪着的婦人,似乎是因為她啊。
楊笛衣此刻也是心若擂鼓,連手上端着的卷軸也有些微微顫抖,馬背上的少年,是周懸嗎?
“人群嘈雜,沒聽到。”周懸垂下眼眸,掩蓋自己的眼神,沉聲道。
“将軍恕罪啊!”
一個身着官服的男人帶着幾個士兵急匆匆跑到楊笛衣身邊,一揮手,身後的士兵紛紛上前将楊笛衣雙手反剪地制伏在地。
“在下禮部郎中趙無清,見過二位将軍,想來兩位就是昭武将軍身旁的宣武将軍和顯武将軍了。”
趙無清忙彎腰行禮,面上帶着汗水和餘怒,心道哪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婦人,
宣武将軍陽霄,顯武将軍周江上,雖然這二人隻是從四品,比自己高一點點,但是據傳兩人屢立奇功,頗受昭武将軍喜愛,此番立功回京,不知道還要升上幾品。
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接待、露臉的機會,差一點被這婦人攪黃了。
“這,這婦人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身上還帶着劇毒,把兩旁負責的士兵全都給毒倒了。”
“不是毒,”楊笛衣聞言擡起頭,“是摻了軟筋散的香囊,能讓人渾身無力,我隻是想.....”
“不礙事,”陽霄稍微松了松缰繩,說話的同時不忘餘光瞄向周懸,“我們來的早,後面大部隊還沒到呢,沒耽誤多少時間。”
“還不把她的嘴塞上!”趙無清一拍大腿,示意壓着她的二人,絲毫沒注意不遠處某人臉色越來越黑。
兩人瞬間心領神會,不知從哪裡尋來一塊帕子作勢就要塞進楊笛衣嘴裡。
“哎喲,”不知道哪飛來一塊石頭,砸向士兵手臂,士兵吃痛不得不收回手臂。
楊笛衣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趙無清已經面露驚慌,“誰啊,還有同夥嗎?”
“趙郎中莫慌,我看着可能誰家小子頑皮,”陽霄眯起眼睛瞧楊笛衣,笑道,
“這小婦人也是細皮嫩肉,兄弟們都是武人,萬一手下沒個輕重,這大好日子,見了血,豈不是不吉利。”
“是是,宣武将軍說的是。”趙無清連連點頭,連忙揮手讓二人壓着楊笛衣退下去,快速把道路清開。
楊笛衣不得已被壓走,“我還沒說完,我夫......”
“趙郎中,”一直沉默的周懸突然出聲,“昭武将軍最讨厭吉日見血。”
“明白明白。”趙無清站至側邊,拱手示意兩人繼續往皇城去,“在下會将此婦移至兵馬司處理。”
周懸略一點頭,便駕着馬匹目不斜視地走了,陽霄跟着上前,路過周懸時用隻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欠我壇酒啊,給你記上了。”
周懸面無表情,跟沒聽到似的,陽霄自顧自笑得開心。
回京第一天就碰上這麼好玩事情,有意思。
*
兵馬司得了趙無清命令,隻得将楊笛衣先暫時關押起來,等待後續發落。
楊笛衣愣愣地坐着,此刻腦中一團亂麻,是周懸,她絕不可能看錯,剛剛趙無清喊他什麼來着,顯武将軍。
這麼多年不見,沒想到他也回來了。
楊笛衣甩了甩腦袋,不對,不是該想這些的時候,方雪明還在大理寺呢。
她進兵馬司是意料之中,那些躲藏在背後的人應該也已經注意到她了吧,這麼大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中途隻有小吏進來送過一次飯,任楊笛衣怎麼喊他,他都不理。
“吃你的飯吧,你的事等外面結束了再說,急急急。”
說完小吏一甩袖子走了,隻留楊笛衣一個人。
一直到外面的光芒散去,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進到這裡。
“阿姐?”
楊笛衣剛開始不知道在喊她,并沒有擡頭。
直到這聲音再次響起,楊笛衣才擡起頭,牢門外面站着一個溫潤少年。
“我的錯,離家太久,阿姐想是記不清我了,”
那人示意小吏開門,踏進來同時遞給楊笛衣一件鬥篷,輕聲道,“我是江書華,江上哥讓我來接你的。”
楊笛衣接過鬥篷,還有些半信半疑,直到摸到鬥篷下一張字條,上面寫着“出”,是周懸的字迹。
“你們,沒苛待我阿姐吧?”
江書華眼神掃過小吏,那人抖了抖,讪笑道:“哪能啊,趙郎中打過招呼,沒動沒動。”
“書華......都長這麼大了,”楊笛衣将紙條藏起,看向江書華。
“阿姐,走吧。”
江書華露出一個微笑,便要帶着楊笛衣出去,小吏幾番張口想說什麼,被江書華一個令牌堵了回去。
兵馬司外面是一輛馬車,楊笛衣走上前,裡面空無一人。
江書華跟着上了馬車,見楊笛衣在尋找什麼,便道:“楊姑娘不用擔憂,江上哥還在宮中參加宴席,先讓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