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長時間的沉默讓對方察覺出了些不一般,【不方便說嗎?也沒關系的,帖子我已經删掉了,打擾了抱歉哈。】
直到回教室的時候,洛望飛還是沒有回複,隻是在課間,他又打開貼吧,看見熱鬧的讨論裡那張圖已經消失了,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好像也不是很開心。
他搜了一下【李彥 向晚星】。
沒有結果。
洛望飛改了搜索詞,搜了一下【向晚星】。
密密麻麻的讨論貼裡,提到最多的,都是洛望飛三個字。
【向晚星和洛望飛到底什麼關系啊?】
【向晚星和洛望飛上輩子有仇嗎?】
【報!向晚星和洛望飛又吵起來了!一班老劉和三班老李各自護短展開大戰!】
【笑死,向晚星和洛望飛都是拿的一等獎,宣傳欄上挨在一起,兩個人的簽名那裡隔空對罵。向晚星簽名:我左邊的是狗。洛望飛簽名:我右邊的是豬。】
洛望飛看得入神,連上課鈴響了都沒有聽見,還是餘亮狠狠拍了他一下,出聲提醒他老師走過來了,洛望飛才在輕微的疼痛中猝然回神,把手機關了,丢進抽屜,支着手臂假裝聽課。
英語老師在上面講從句,講閱讀技巧。
洛望飛看着黑闆上寫的An eye for an eye and a tooth for a tooth(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開始神遊天外。
向晚星憑什麼談戀愛呢?
她當初也不是肆意胡鬧地截斷了他的戀愛可能嗎?
洛望飛從小就受歡迎,初中的時候就有人告白送禮物了,當時他還是一個青澀臭屁的少年,覺得自己魅力無限,高調地炫耀給周圍人看,對戀愛這件事沒有特别期待但是也不排斥,覺得順其自然,遇到喜歡的人也可以考慮。
但他還沒有心動就被向晚星打碎了所有的可能。
向晚星把洛望飛嘚瑟收到情書的事情捅到了他爸洛展華那裡。
洛展華是初中部的教導主任,平時最講究名聲,平時口口聲聲念叨着家風清譽,典型的嚴苛要求自家小孩,寬容對待别家小孩。
洛展華表揚了向晚星的積極舉報行為,然後也沒有去追究那些寫情書的人身份,獨獨把洛望飛罵得狗血淋頭,讓他寫了一個萬字檢讨在升旗的時候念。
此後三年,洛望飛白天被父親洛展華以及父親叮囑過的老師們特殊關照,高強度巡查,晚上回家還要接受盤問,不定時檢查書包内物品。
比坐牢還不自由。
那些零星的少年情懷和憧憬死了個徹底。
初中畢業後,洛望飛的心裡早就是一片枯死的沙漠了,再也沒有半點波瀾。
他隻剩下報複向晚星的念頭。
顯然,她早就忘了這件小事,甚至可笑地在高中幹起來代送情書。
她早已釋懷,而他耿耿于懷。
向晚星當初冠冕堂皇地以禁止早戀名義舉報他,坑害他。
他也可以吧。
洛望飛的手再一次摸到抽屜裡的手機,摩挲了許久,遲遲沒有開機。
直到餘亮過來拍着他的肩膀,“欸,走走走,去打球去。”
洛望飛恍然回神,看到面前的黑闆早已寫滿白色的粉筆字,那行An eye for an eye and a tooth for a tooth早就被枯燥冗長的從句所覆蓋。
他想着向晚星的事情,不知不覺過了兩節英語課。
現在已經是一周唯一一次的體育課了。
即使打球的時候不适合帶手機,洛望飛還是把手機從抽屜裡拿了出來,揣在了口袋裡。
在球場打球的時候,洛望飛聽到操場邊的小道裡有人在說話,幾個男的,似乎在聊漂亮女生,其中一個提到了向晚星的名字。
“其實我覺得向晚星也挺好看的,臉圓圓的,眼睛亮亮的,特有活力,感覺瞧着就心情特好。”
李彥的聲音響起來,滿是嫌棄。
“你瘋了吧!居然覺得向晚星可愛!她那張嘴能把人毒死,而且矯情做作,什麼事情都鬧個不停,得理不饒人的,跟她相處就是短壽好吧!”
洛望飛站在樹蔭下,把這些話一字不落聽進耳中,忍不住想奚落向晚星。
她知道她男朋友在外面這麼說她嗎?
平時那麼機靈狡詐,一點委屈都受不得,結果找了個這樣的。
她是太久沒吃苦了嗎?好日子過慣了,所以找個對象給自己氣受。
洛望飛還沒有在心裡抱怨完,小路上的其他人也開了口打斷了李彥,雖然是誇向晚星的話,但落入洛望飛耳中也挺刺的。
“也還好吧,向晚星平時也挺好相處的啊,樂呵呵的,而且還挺會撒嬌的,我覺得和她一起玩挺開心的,我就想要個會撒嬌的女朋友。”
“是啊,你隻要不提洛望飛,她還是挺正常的,她就是讨厭洛望飛而已。不過我也理解,洛望飛這人太愛出風頭了,有時候确實挺讨厭的。”
他們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說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而且,有一次午休我看見向晚星短袖下面露出一截腰,特白,看起來就很軟。”
洛望飛站在籃球場邊,眉眼間一片郁色,隊友傳過來的球砸到身上也沒什麼反應。
“你幹嘛呢?發什麼呆啊?”餘亮走過來,看見洛望飛此刻的表情愣了一下。
平時總是笑着的洛望飛此刻冷着一張臉,眉眼壓着,像是冰下包着一團火。
在餘亮的記憶裡,洛望飛從來都是一個很開朗的人,平時大大咧咧的,也玩得開,什麼都不在乎,天大的事也不能讓他發愁。
哪怕他不笑着的時候,整個人也是懶洋洋的,一股子慵懶閑适的安逸氣息。
很少見他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從小學認識到現在,餘亮記憶中洛望飛真正擺臭臉也就那麼兩回。
一次是初中,洛望飛做完恥辱的萬字檢讨,悶悶不樂了許久,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八百萬。
不過那次餘亮也理解,别說八百萬,八千萬都買不回洛望飛因為向晚星而失去的自由和尊嚴了。
第二次就是現在。
“怎麼了你?”餘亮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洛望飛沒吭聲,撿起地上的籃球。
單手抛出去,卻是向着與球場的反方向,砸到幽靜昏暗的小路裡,驚起一道痛呼。
“你幹嘛呢!往哪兒扔呢!”餘亮傻了眼,正要過去撿,看到幾個人從小路裡走出來,全都是成績響當當的好學生,老師口中的模範。
李彥走在最中間,拿着籃球,目光不善地問:“誰砸的?”
在讀書時代,成績幾乎就是一切,成績好的學生是家長口中的偶像,老師們的掌心寶,哪怕他們相貌平平,哪怕他們脾氣惡劣,性格孤僻,隻要成績好,就能被原諒。
隻要跟李彥有過交集的人都被李彥嘲諷過,但也隻能忍氣吞聲。
三年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高高在上的李彥狼狽的樣子,額頭上一道顯著的紅印,還有些籃球留下的灰印。
方才還在嬉笑奔跑的少年們一下子全都陷入了沉默,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
完了,麻煩大了。
跟這群人對上,幾乎是一場必輸的仗。
在這壓抑的沉默裡,唯有洛望飛仰着下巴,挑釁式地回望,一雙眼睛冷到極點,“哦,手滑,不小心的,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