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歎氣,點了點阖住的毛絨眼皮:“既然仍無睡意,不如和我聊聊。”
貓睜眼,一雙圓眼又大又亮,機敏又清醒。
“因為那個商人的事,不能安心嗎?”
貓垂眸。
“在害怕嗎?”
貓搖搖頭又點點頭,尾巴略動了動。
“在擔心嗎?”
“喵。”
“那,要停止工作嗎?或者,停止回應信衆的工作?我總是養得活你的。”
“喵。”貓毫無遲疑地搖頭。
鐘離笑了。
“你已經想清楚了,想必也不需我多言。不論如何,我既已對你有教養之實,便不會放你不管,你且從心而為便是,縱有疏漏偏頗,也總有我這執掌公平的契約之神為你兜底。”
你無需畏懼任何人。
他的眼睛這樣說。
貓平複下翻湧的情緒,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
瑟瑟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感覺到了底氣。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确定,她在時空中漂泊,在提瓦特大陸上漂泊,直到安家璃月港,原來一直未能掙紮出泥沼般的恐懼,所以她比起貔貅更像饕餮一樣地攝取營養,拼命積聚力量,一點都不舍得耗費,隻為迎接想象無數次變化千百般的危機。
她在窗棂篩下的月光泊裡,享受着難得的安穩時光。
享受着享受着,貓的造作天性悄然冒頭。
鐘離正在撸貓,突然撸了個空,一個油光水滑的身影從手下飛走,躍下地面,躍上書櫃,抽出一本書,躍回來坐在他面前,貓爪飛快翻開被折了一角的一頁。
他低頭看去,書頁上赫然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
他看貓,貓眼含期待。
岩之魔神歎氣。
“龍形不過是我為請仙典儀所化,并非我真身,我也不過元素結晶,與你日常所食并無不同,你這好奇心又是從何而來啊。”
鐘離無奈地與貓一瞬不瞬的目光相對,最後又歎了一口氣,撈起貓。
一道金光從往生堂風馳而出,行人隻道眼花。
瑟瑟再一擡頭,他們已到了天衡山頂,旁邊聳立一座高高在上寶光熠熠的岩神坐像。
鐘離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下一刻,貓已端坐在神像膝頭,擡頭便望見金色大龍深邃且威嚴的雙眼。
之所以說是大龍,是因為按比例換算,鐘離此時的化形顯然比巨龍神降時的龍身小了不止一圈。
貓的大眼睜得更大了,對着大龍上下看個不停。很快,無風自蕩得龍須和龍尾吸引了貓的注意力,她時而上時而下頭轉不停,看得鐘離都怕她暈。
鳄形龍首向前觸碰忙個不停的貓頭,想提醒她休息片刻,他卻沒注意貓望着龍須眼冒歹光。
貓強迫自己盯着能夠鑿穿山海的龍爪醒了醒神,收一收“熊”心,轉而向下望。
下一刻,龍首前的貓影憑空消失,再下一刻,龍尾明顯感覺到一個尖利固定的挂件。
鐘離心生恍然,回首望下,果然看到一個毛發光芒不輸鱗片的金色身影敏捷地挂在龍尾上,他視線流轉間,正瞥到貓嘴犬齒的一抹利光。
龍無聲歎氣,過了好半天,才把貓甩回變回人形的自己懷裡。
貓雖然什麼都沒啃下來,但還是餍足地舔了牙齒和爪子。
“龍看也看了,咬也咬了,貓該否加個作業呢?不如練習一番,變個貓身龍首的貔貅樣子吧。”
貓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擡頭。
鐘離放貓下地,居高臨下,雙手環胸,将教養者的鐵面無私演繹得淋漓盡緻。
“你且放心試,我必不讓你力竭,附近有些水晶礦,足夠你補充體力。距日出前還有不少時間,你若化形有成,那便不必勞動胡堂主請來的玄門大家了。”
貓……
貓無師自通一項貓門絕技——
貓嗷貓嗷地耍賴假哭起來。
可惜,并沒有打動冷酷的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