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桌上就隻剩下薄薄的幾張。
“王爺,管家求見。”
忠王頭也不擡道:“讓他進來。”
管家得到允許,踩着一地的紙張走到忠王面前,就見忠王臉色變得有點兒古怪,又有點兒凝重:“王爺?”
“有什麼事嗎?”忠王盯着手邊的畫像,想扔又舍不得的樣子。
管家斟酌着将那對母子的事情問完,忠王還有些回不過神:“呃……啊?”
親衛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王爺竟然多了個私生子?
也許太過震驚,他心裡想着,嘴上也不自覺地問出了聲。
忠王這下子聽得一清二楚,眼睛從畫上俊美的男兒臉上挪開,怒不可遏道:“放屁!本王什麼時候有私生子了!”
“與王爺無關嗎?”管家懵了,那郡主為什麼會平白無故領人回來?
忠王漲紅了面龐:“本王這些年連隻母雞都沒碰過!”
管家砸砸嘴,沉默了。
親衛也合上了嘴,細想确實是這麼回事兒,王爺每次出門他們都跟着,就沒見過王爺與旁的女子有過瓜葛。
想清楚了,親衛又覺得王爺癡情得可憐。
忠王心中窩火:“郡主呢?沒說為什麼帶亂七八糟的人回府嗎?”
“郡主還在外頭呢!隻讓青甲回來告訴老奴不要囔囔,将人先藏好了。”
忠王心痛燕長甯有了秘密竟然不與他分享:“那些個小纨绔,帶壞了本王的心肝,本王見到他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們一頓!”
“走!帶本王去瞧瞧那對母子長什麼樣子。”忠王快速站起身,不小心帶落了手邊的畫像。
管家低頭,正對上畫中人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待看清了一張臉,貌如冠玉,俊美含情,端的是燕京無雙。
“這不是勤國公府的榮世子嗎?”管家認出了人。
忠王連忙将畫像拾了起來,用鎮尺壓住。挑了一堆好容易有一個出色的,勉強先留着罷。
管家這才發現腳下扔了一堆畫像,皆是年輕的男兒,遂小心翼翼問道:“王爺在為郡主挑夫婿麼?”
忠王哼了一聲。
管家倒十分高興,心底又有些惆怅,沒想到一晃眼,郡主也快到出閣的年紀了:“挑選郡馬是件大事,王爺得慢慢挑,隻是世家不一定是好的。”
忠王愣了一下:“怎麼說?”
“世家規矩多,人口也衆多,有幾個像咱們王府一樣自在的?郡主不論嫁到哪一家都要面對公婆妯娌,應付人情往來。就拿榮世子來說,老奴雖然不好打聽,但也隐隐聽說勤國公府表面看着和睦,私下間兄弟卻争得激烈,連後宅也磕磕絆絆,鬧出不少是非來。現任的勤國公夫人又是繼室,對榮世子雖不苛待,可總歸是隔了肚皮……”
管家一番話将忠王内心的顧慮全都說了出來,看着榮珏的畫像不住地可惜。
燕京第一公子,長得好,出身好,才學出衆,品行也端正,沒有通房侍妾,亦無不良癖好,人真是沒得挑。
就是勤國公府太糟心了些,女兒的性子實在是不适合嫁進那樣的人家。
忠王不由嘀咕:“這麼說,敬仁伯府還是最好的選擇了?”
管家聞言想了想,道:“其實普通人家也不乏出衆的,王爺不妨明年春闱再看看,左右咱們郡主還小。”
管家從小被賣進宮做太監,被分配到先太後宮中做事,後來又被先太後賜給忠王,照顧忠王長大。等到忠王開了府,他有幸做了忠王府的管家,論感情,整個忠王府的奴才沒人比他對忠王及忠王的子女更深厚。
他自個兒就是貧苦人家出身,在他看來,寒門規矩寬松,親眷也簡單,因為地位卑微而更容易拿捏,郡主嫁過去反而自由,有王府做後盾,亦不怕衣食憂缺,榮華不在。
忠王卻不知受到了什麼啟發,眼睛瞬間一亮,拍掌道:“對呀!本王還可以招婿!”
燕長甯不知道短短時間内,忠王又對她的人生大事進行了改變,待女童一好轉,便從醫館将人帶回了王府。
雙胞胎世子被新來的夫子留着做功課,忠王惦記着招婿,還沒來得及去瞧那對母子,就聽說燕長甯回來了,立馬出了書房。
匆匆走到前院,忠王就看到有一輛馬車停進了大門内,不一會兒,燕長甯從馬車上鑽了出來,緊跟着她下來的常十九手裡還抱着一個被蒙了臉的孩子。
“怎麼又來一個!”忠王目瞪口呆。
其他纨绔都散了,常十九死皮賴臉要送燕長甯回王府,燕長甯見救回來的女童膽怯怕人,卻獨獨與常十九親近,便同意了他的請求。
“爹,你先别問了,我待會兒跟你說。”燕長甯讓青甲帶人照顧女童,又叫管家找身新衣服給常十九換一換,然後自己回了後院。
燕長甯在時,忠王臉色還勉強維持着溫和,等燕長甯一走,忠王臉色頓時一變,目光兇狠地盯着衣衫髒破的常十九,大有砍了他的悍戾:“說!你帶本王的心肝究竟做什麼去了?!”
常十九被吓得縮了縮脖子:“就、就聽了會兒戲。”
礙于燕長甯的叮囑,常十九不敢多說,在忠王問到那母子三人時,更是閉口不提:“您還是問老大吧!”
忠王氣得去揪他的兩隻耳朵:“給本王滾回家去!”
常十九捂住耳朵,躲閃道:“老大讓我換衣裳呢!”
可惜忠王還是把他揪了出去:“換個屁的衣裳,趕緊滾滾滾——”
常十九疼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卻扒着王府的大門哀求道:“王爺,您讓我和老大打聲招呼再走也不遲呀!”
忠王看着這莫名熟悉的一幕,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危機感:“不行!你再不走,本王就打斷你的狗腿了!”
常十九沒辦法,不敢和忠王動手,又不想斷了腿以後不能來找燕長甯,隻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管家站在門口瞧着常小少爺的可憐樣,突然眯眼笑了起來。
忠王回頭看見了,不悅道:“有什麼可笑的?”
管家年紀雖然大了,雙眼卻一點兒不見渾濁,滿臉的皺褶襯得眼神格外明亮:“王爺的行為和敬仁伯當年真是一模一樣。”
他記得當初王爺追着先王妃跑時,敬仁伯也是這般急不可耐地趕王爺走,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王爺的反應比敬仁伯更加激烈。
就是不知道常小少爺對郡主是玩伴情誼多一些,還是别的心思多一些。
管家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惋惜常十九怎麼就不是常大人的嫡子。
忠王微微一怔,見常十九走了老遠還不忘回頭和他招手微笑,又忍不住罵道:“這個小王八犢子!”
罵完後,忠王氣呼呼地讓人去做了個巨大的牌子。
當天,百姓就看到忠王府的石獅子旁豎了行醒目的黑字——“纨绔與狗不得入内”。
手持刀劍的侍衛生無可戀地守在大門兩側,聽着來往人群的嘲笑:“哈哈!忠王一家子都是纨绔,竟然還豎起了這塊牌子,豈不是連自己都罵進去了!”
這些嘲笑的聲音沒有直接傳入忠王的耳朵裡,侍衛們沒人敢去找這份不痛快,隻能當百姓的指點不存在。
等燕長甯知道忠王做下了這件蠢事後,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