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過後,皇宮内傳來了久違的好消息,宜嫔有孕了。
承安帝快五十了,繼二公主出世後,後宮便再未給他添過新的子嗣。
是以當太醫院診斷出宜嫔已有兩個月的身孕時,承安帝當即大喜,宣布将宜嫔晉封為宜妃。
此刻他正将堪堪過了雙十年華的宜妃摟在懷裡,柔情蜜意地向對方許諾:“容容,待咱們的孩子生下來,若是公主,朕便再晉你為貴妃,若是個皇子,便晉你作皇貴妃。”
“陛下……臣妾何德何能。”宜妃依靠着承安帝的肩膀,嬌滴滴道。
與美人調笑間,承安帝暢快極了,心中忍不住又升出了些塵封已久的念頭。
而裴臻早在前一晚便得知了這個消息,太醫院同宜妃母家有姻親關系的章院正是他的人。
他當時便有些驚訝,宜嫔竟然這麼快就有了身孕,也不想法子避着些。
衛風曾同他通報,宜嫔每每侍完寝,都會替承安帝點上一株安神香,繼而在後半夜同她相好的侍衛做一對暗夜裡的野鴛鴦。
膽子大得令人歎服。
這身孕當然不可能是承安帝的,承安帝早就不能生了,他很确定。
有宮妃背叛自己的父皇,裴臻并不在意,甚至樂得幫對方遮掩一番。
至于宜妃的孩子要不要留着,眼下他尚未想好。
留着可以等孩子長成了再惡心他父皇一把,效果必定更好;不留的話,這個孩子的作用也得發揮到最大。
吩咐崔總管備好禮,裴臻坐在書桌前面無表情地思考,手中卷則亦翻看不停。
這些日子他不是無故那麼晚才召見阿玉的,雖然的确存了些折騰阿玉的心思,但忙碌也是真的。
盯着各方動向、防着承安帝與趙延的小動作外,裴臻還得替承安帝處理爛攤子。
承安帝一手提拔上來的戶部尚書,疑似轉移了西南的赈災款,目前人已被關進大理寺,但款項仍下落不明。
西南此番受了内澇,内澇過後最怕時疫,那邊若是動亂起來,與之接壤的齊國便又要蠢蠢欲動了。
***
“娘娘,殿下召您前去侍奉,請沐浴更衣。”
亥時,崔總管一如既往地來到松風閣,宣阿玉前去太子的書房侍奉。
隻是今日有些不同,他又呈了身衣物,話語中還令她沐浴。
阿玉不禁疑惑:“崔總管,這是何意?”
“回奉儀娘娘,這是殿下的意思,奴才也不敢擅自揣度。”崔總管笑容淡淡,面上滴水不漏。
“這樣麼。”阿玉喃喃道,伸手撫了撫托盤上的衣物。
就手感與而言,應當是極為上乘的煙霞錦。
同第一晚過去侍奉時對方送來的紗衣不同,這身衣物的制式隻是日常穿的襦裙。
既問不出緣由,阿玉便不再多思,收下衣物,前去沐浴更換。
臨行前,她依舊囑咐應绮等人,不必等她。
這幾日阿玉都同她們說好了,若是回來時看到她們還未睡下,便罰她們白天去翻花圃。
阿玉随崔總管來到書房門口時,裴臻剛與幕僚議完事。
好容易得到赦放的幕僚一次踏出門外,從前阿玉在内廷見過的李湛也在列。
“李大人。”阿玉對李湛簡單見了禮,也對其他從未見過的幕僚施了一禮。
“……見過奉儀娘娘。”乍一瞧見阿玉,李湛像是遇到了什麼稀罕事,打量了她半天才想起來行禮。
“李湛,明日再審不出,你便去西北充軍罷。”書房内裴臻的聲音傳來。
語氣平淡,說的卻是要命的話。
“殿下,我這就走。”李湛悻悻道,同衆人一并告退。
阿玉緊接着步入書房,裴臻正在看一本全新的風物志。
阿玉發現了,裴臻很喜歡看風物志,深夜這段時間也似乎是他每天少有的放松時刻。
今日議事結束的晚,他不似前幾日披着寝衣,而是穿戴齊整。
玄色的輕便衣袍十分襯他白瓷般的膚色,端看着面容美如冠玉。
雖然阿玉自己便叫玉,可她覺得,太子殿下的神仙姿容,才更配得上“玉”這一字。
不敢多加窺伺,阿玉同之前一般,來到備茶的矮桌前跪坐下,将茶爐點上,專心替他煮安神茶。
裴臻微微垂首,看似專注地在看風物志,心思卻飄到了别處。
宜妃的事讓他格外好奇,男歡女愛之事,就那樣令人不知靥足嗎?
書本上的字一字都未看進去,裴臻翻看的速度卻不變,紙張合時宜地被翻動着,阿玉完全沒有察覺他的異樣,隻耐心地等待水開。
“咕嘟……咕嘟……”
茶煮好了。
阿玉取來裴臻慣用的杯子,将茶湯到置進去,熱氣騰騰,将杯身也變得滾燙,要入口還需等它冷卻一番。
裴臻不動聲色地時不時向她投去目光,試圖抓住她不那麼專心的時刻,可惜從未遂願。
真是個恪守規矩的姑娘,他心想。
循着經驗靜待一刻,阿玉用手觸碰杯身,覺得溫度剛好後才将其奉起,輕手輕腳地來到裴臻身邊:“殿下,請用安神茶。”
“放下罷。”裴臻道。
“殿下,今日您議事到這麼晚,用過茶後不妨早些安歇。”放下茶,阿玉細聲勸道。
“可。”裴臻沒有擡頭。
阿玉本沒指望他會答應,故而乍一聽到他口中的“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孤說,可。”裴臻放下書,擡頭看她,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
“那殿下,可要妾身去為您喚晉常侍?”阿玉問。
晉常侍是裴臻的貼身小厮,裴臻近身不用宮女,都是小厮伺候。
“急什麼?”裴臻笑了笑,如一片柳葉飄落至春水,泛起輕微漣漪。
阿玉不解,不是說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