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承安帝拍手稱道:“朕便封宋天師為崇玄令,入太微宮侍奉。”
“父皇,此人來曆不詳,怎可輕易入宮侍奉。”裴臻于席間适時勸阻。
“殿下這是在質疑本王對皇兄的一片赤忱真心?”裴臨面露不滿,在衆人眼中,他同清正端方的太子向來不大對付。
“皇叔言重了。”裴臻面色淡淡。
“好了,朕的事,朕做主,子淵莫要憂心,朕的王弟難道還會害朕?”承安帝開口,一錘定音。
***
回到東宮後,阿玉仍為白日裡的遭遇感到後怕。
那雙緊盯着獵物的獸性眼神,那張開的虎口與尖利的牙齒,她無法将這些隻當作演出的一部分。
若是那頭白虎不聽号令呢?齊國太子此舉到底意欲何為?為何陛下會将這麼明顯的冒犯行為輕輕揭過?
沐浴完畢,她止不住地思考,坐在床上眉頭緊鎖。
應绮也聽說了今日的事,上前撫了撫阿玉的背脊:“娘娘,今日您受驚了,小廚房準備了沉香熟水,奴婢這就叫應荷為您呈來。”
阿玉點點頭,随侍一旁的應荷也依言而去。
栖鸾殿不同于阿玉最初居住的松風閣,規制很高,不僅有獨立的暖池,還有專門的小廚房。
“娘娘,您請用。”應荷很快便從小廚房歸來,她端着一樽琉璃盞柔柔道。
沉香的氣息清幽淡雅,阿玉接過茶飲,安靜地飲下。
“我有些乏了,你們也先退下吧,殿下今晚或許不會過來。”阿玉将空了的琉璃盞放回托盤内,面上揚起的笑容中流露出遮擋不住的疲憊。
昨夜裴臻說去書房,後來就沒有來栖鸾殿找她,阿玉想今晚或許一樣。
她躺在寬敞的雕花大床上,看着應绮為她放下幔簾,熄滅燭火,緊緊抱住被子。
沉香熟水興許對她并無多大效用,她平不下心,也靜不了神。
黑暗中,仿佛也有一雙獸目,死死地盯着她,欲要将她的血肉撕咬。
她想文葭了,也想柳映,或許她也想喚應绮來陪她一道睡。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應绮也不會,在沒有通傳的情況下,她們都不知裴臻是否會突然過來。
阿玉睜着眼睛,在床上蜷縮了良久。
“玉兒,今日委屈你了。”夜深人靜,隔着層層紗簾,裴臻輕聲對裡面那一動不動的一小團身影道。
小心掀開床幔,他才在昏暗間看到阿玉并未阖上的雙眸。
裴臻不由怔在原地,不知為何,他心中升起一股許久并未出現過的情感。
是對眼前這名誤打誤撞招惹了他的女子的心疼。
他覺得,他不該擁有這種情緒。
方才在書房,裴臻便思慮了良久,他的确喜歡看阿玉露出真實情緒的模樣,或喜悅或惶恐,但這樣的起伏隻能因他而起,旁人萬萬不得恐吓她、欺淩她。
他護着她,也隻是因為她是他的人,絕非沈诏口中那種可笑的愛慕之情。
他不該心疼她的,人一旦開始心疼一個人,就是犯蠢的開端。他這麼告誡自己。
“殿下……”阿玉沒有想到,這麼晚了,裴臻還會過來,她下意識地開口喚他,酸澀之意細細密密地裹滿胸腔。
眼前人仍似從前,在寝衣外面披了件寬松大氅,說不出來的風雅恣意。
“玉兒,對不起。”裴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最後那三個字,他坐在床沿,眸光深深地注視着無助地隻得抱緊自己的阿玉,心情複雜。
“這同殿下有何關系,殿下護着妾身,妾身感激不盡。”這句話是真心的。
一滴淚自她的眼角劃過,黑暗中本該看不清楚的,裴臻卻看得格外真切。
纖長的手指準确地抹去那一抹晶瑩,裴臻溫聲道:“玉兒,往後孤都陪着你就寝,抱着孤,就不害怕了。”
“好……”阿玉沒有問“若是以後娶了太子妃呢”,也不敢問“殿下的承諾可能當真”。
她想,就讓她将這份溫柔再獨自貪戀會兒吧,真到那時,她也無從阻攔,隻能繼續學會接受新的生活。
裴臻褪下外披,上了床榻,将阿玉抱在懷中。
松木與香根草交織的氣息沖撞着阿玉的呼吸,她将自己埋在裴臻懷中,感受來自他胸膛的溫度。
殿下對自己很好不是麼,他是她現下唯一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