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殿下在,在淨房等您。”應绮不太自在地補充道。
阿玉下意識地揪住袖口衣料,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有所預料。他在栖鸾殿等她的訊息已經夠吓人了,在淨房就更……
這幾日與嚴鳳霄幾乎朝夕相處,交談間兩人從未提起過裴臻,阿玉都快忘記和她共享同一位夫君了。
她還是過不去這個坎,再如何自我欺騙、說服,她的本心就是不能接受。
原來走一步看一步就隻是走一步退一步。再怯懦的人,到了退無可退之時,也會看清自己的本心,也會想要挺直膝蓋。
阿玉想要與裴臻說說自己的本心,不論結果如何。
淨房暖池上方熱氣飄蕩,頗似雲霧缭繞。裴臻背對着阿玉靠坐在池邊,烏發于池中散開,勁瘦有力的背肌若影若現。
舉國皆贊的太子殿下确是神姿高徹,他身上的每一處線條都無比流暢、恰到好處。阿玉收起注視着他的眸光,自行寬衣解帶。
騎裝落地有聲,其實裴臻早就注意到阿玉來了,但他一直沒有出聲,隻閉目養神,用行動表達心中不滿。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阿玉竟會這樣主動。他不禁好奇,這是心虛,還是終于意識到該讨好自己了?
裴臻沉默不言,阿玉亦是,她将衣飾都褪去,緩緩步入暖池。
水波蕩漾,阿玉走至裴臻的身旁。此處岩壁經過工匠改造,阿玉在他身側一尺多的位置坐下。
“離孤這麼遠作甚?”終是裴臻率先開口,語調卻有着與暖池截然相反的清冷。
鳳眸斜斜地掃向阿玉,阿玉感受到他的不快,卻沒有向他靠近的動作。她想,一尺也絕對稱不上遠吧?
“殿下,這幾日您在外面一定很累吧?”阿玉體貼道。
“孤身在其位,沒有累不累的。”裴臻轉頭看向她,眸光頗具審視的意味。
對于他的冷言冷語,阿玉回以粲然的笑容,将想說的話直接搬至台面上:“殿下,您喜歡太子妃嗎?”
裴臻被她突兀的問題問得有些措手不及,詫異一瞬後調整心境,反問道:“為何這麼問?”
阿玉沒有錯過他眸光中細微的變化,慶幸自己從小就開始學習察言觀色的本領。
此前是膽怯與卑微束縛了她,連自己也小瞧自己,可她原本可以做到更多。
阿玉能得到文葭的喜愛,并非憑借可憐的身世,宮中可憐之人何其多,唯有她是屹立女官之首幾十年如一日的文葭親自認定下的,最看好的後輩。
裴臻的反問在阿玉意料之中,他總是喜歡反問,這樣就能略去不想回答的,将問題抛還給提問者。
“殿下,妾身就是有些好奇。”阿玉依然保持笑容不變,眸光中卻自然地低落下來,仿佛欲要悄悄藏起哀怨。
今日阿玉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讓裴臻倍感意外。
向來将她視作掌中雀的男子,此時竟有些不确定她究竟是終于忍不住吃醋,還是别有意圖。
“孤對太子妃,亦隻關乎身在其位。”裴臻偏過頭平靜道,避開對他來說迷惑性極強的目光。
“殿下,那您喜歡妾身嗎?”阿玉緊接着問道,往他那靠近一步,伸手攀上他的右肩。
悸動湧上心頭,他面上仍然裝作不動聲色,忍住将人立刻扯入懷中的念頭,仍是反問:“玉兒覺得呢?”
裴臻想知道阿玉究竟意欲何為。
“玉兒想聽殿下親口說。”阿玉仰頭看他,語氣中帶着對方熟悉的不自信,盈盈眸光有如實質。
聞言,裴臻低笑出聲,終于将答案與疑惑全盤托出:“玉兒,孤雖不知道你此刻想做什麼,但孤可以回答你,孤确實心悅你。”
他将手覆上阿玉肩頭展翅欲飛的胎記,仔細摩挲,接着道:“這般招惹孤,孤今夜可不會放過你。”
阿玉依然沒有放開攀附在他身上的動作,似是不敢确信地繼續問:“真的嗎?那殿下是如何帶着對我的心悅與太子妃娘娘相處的?”
“放肆。”裴臻手上動作當即停頓下來,語氣重又回到冷然。
他發怒時從來都不顯山露水,卻總能讓人感受到強烈的威壓。
既已開弓,便沒有回頭路。
阿玉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一意孤行地說下去:“殿下,妾身是殿下妻妾中的一員,殿下卻是妾身唯一的夫君。妾身自知出身卑賤,不配站在您的身側,所以即使在外頭被誤認為您的妻子,您也會立即撇清幹系。”
“妾身不知您是如何一邊心悅着妾身,一邊叫太子妃有孕的?妾身也不知您為何迎娶了太子妃,又處處讓妾身這個做妾的壓過正妻?”
“殿下,妾身将您說過的衛國公府的家風始終銘刻在心,也私以為那樣才是真正的心悅。妾身知道自己現在以下犯上,但妾身還是想說,比起國公爺與世子,您的心悅,真的太不誠懇了。”
阿玉說完,眸光仍然不懼地落在裴臻面上。裴臻側過身子,伸手掐住她的下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