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押錯了,大錯特錯。
當即,一件器物咚隆落桌,分量十足,驚得諸妖噤聲不語。
就連桌邊一衆見多識廣的大妖,也不禁咋舌攢眉,再三确認眼前法器是真是假。
胧明平靜道:“這狐狸錯押了自己,我拿香雲魂花尊賠你。”
昆羽原還背着身,聞聲愕然扭頭,再三打量胧明,臉上神色由陰轉晴,啧道:“好大的手筆,就如此舍不得這隻狐狸?”
“這身皮毛,屬實叫人愛不釋手。”胧明語氣涼薄,聽不出幾分喜愛。
這分明是應了狐狸昨夜那一番自吹。
濯雪從未聽說過什麼香雲魂花尊,看也看不出蹊跷,隻覺得不過是隻平平無奇的翡翠花瓶罷了。
隻是再一看,花瓶竟透如碧水,似有人面自裡拱出,眉目口鼻依稀可見。那人面啟唇呵氣,香味當即鋪天蓋地,沁人心脾。
再細瞧,花尊上湖煙乍起,岚潤如滴,人面跟着便消失不見了。
餘香撲鼻,無聲無息地融入衆妖皮囊,它彙到血脈之中,跟着血湧奔向天靈蓋。
濯雪倏然明白,此香可不尋常,這是至醇靈氣!
“你誠心要換,那可不能反悔。”昆羽生怕胧明改口,忙不疊甩開衣袂,桌上的香雲魂花尊便被她納入袖中。
胧明眼波一旋,要同狐狸算賬,“就算想另謀高就,也不能隻字不提吧,濯雪。”
全怪濯雪昨夜透露名字,如今經胧明口中道出,威懾力十足。
濯雪心道,她哪是要另謀高就,分明是與虎謀皮。
“什麼另謀高就,哪的話,是想叫妖主們豔羨,如我這般好的狐狸,可不是輕易就能赢走的。”
“那翻箱倒櫃是為了找什麼?”胧明問。
濯雪兩眼一閉,顫巍巍道:“是想替大王打掃寝殿。”
“當真?”胧明露笑。
濯雪已掰扯不出别的理由了,索性認錯:“我錯了,大王罰我吧。”
狐狸一張臉玉光瑩潤,眼倏然如洇胭脂,此時眼睫動動,便好像蝶銜紅蕊。
到底是好看的,若非手牌不好,不然别的妖主也想将這狐狸赢回去。
“呵。”
胧明湊到狐狸耳畔,語氣平平道:“遲些再罰你,怕不怕我罰狠了?”
“不怕。”濯雪可不敢露怯,生怕再引胧明不悅。
胧明轉身走回殿中,“接着玩你們的葉子牌,投注便免了,莫将淩空山攪得烏煙瘴氣。”
殿門合上的一刻,濯雪雙耳猛豎,似乎聽見胧明在和誰說話。
“如何,想好不曾?依我看,你口中沒有半句真話,好好想清楚再說,我聽不得半句虛言。”
大殿内,竟然還有人?
濯雪心已不在牌桌之上,聽方才胧明的語氣,分明不是在同下人交涉。
半個時辰後,牌桌上的赢家換了旁人。
沒有狐狸暗施手段,昆羽輸到面色凝重,幸而此局沒有落注,她再輸也折損不了什麼。
下一輪,濯雪手中的葉子牌還沒發出去,殿門倏忽然打開一道黑魆魆的縫。
殿中并未點燈,暗比深淵幽潭。
胧明沒有露面,微沉的聲音遙遙傳出,别的妖渾然不覺,隻狐狸聽得到。
“狐狸,來。”
濯雪心驚肉跳地起身,擱下葉子牌便賠笑:“我家主子喊我了,妖主們且先慢着玩。”
昆羽擺手,“壞了我的牌局,待會得讓胧明陪我打一圈才成。”
濯雪轉過身便不笑了,光走幾步便已是冷汗淋漓,她捏着袖角往額上擦,生怕見不着手腳齊全的蘭蕙。
窄窄門縫内幽靜冷清,濯雪一時舍不得關門,門微敞着,至少還能見着零星的光。
可惜由不得她,門轟鳴一聲,重比山崩。
尚來不及心驚,窺不見的氣勁将她托至半空,她踩不着實地,惶恐地舞起手腳。
原來是在這等着呢,好你個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