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王立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吃了頓紅燒黃鳝,張宣特地開了一瓶三蘇大曲陪朱哥喝了兩杯。晚上11點過,朱哥帶着幾分醉意下樓來哼着小調走到青羊宮外頭,蓦地身後閃出一個民警,拍拈他的肩頭:“哈喽朱哥,久違了!請跟我到青羊宮派出所去一下!”
昨日夜裡,王立躺在妻子李紅身邊,像烙餅似地翻來複去,老是不能人眠。李紅本欲與他溫存一番但見他心思不專,興味寡然也就沒有勉強他。
李紅與王立是2016年元旦結的婚。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如醇似蜜,李紅感到十分滿足。可是近段時間發現丈夫突然變了:有時坐在沙發上,幾個鐘頭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上了床雖然溫存,但往往心思分散提不起勁兒,與往日判若兩人。她以為他病了強迫他上醫院看了幾次,可依然無效。
她後來懷疑他有心事可摸不透,問他也不肯講。她擔心他會出事,除了上班,便終日裡守住他,陪着他,更不許他離開華西。
當晚李紅見他不時微微歎息,下意識地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不見發燒,又問他哪兒不舒服,他說沒哪兒不舒服。他勸她快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李紅睡去後,他的心緒更不平靜。他十分後悔中午跟朱哥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
他一直信奉“言多必失”的格言,習慣以沉默來表達自己的心思,以沉默來反對或擁護他人的意見。然而今天卻鬼迷心竅地放了那麼多臭屁,真該挨揍!不是早就決定斬斷與張老五兩口子的聯系以保護自己嗎?為啥今天竟對他們引薦來的朱哥那麼信賴?
看樣子,朱哥是江湖上的俠義之士(要不這樣看,就不會給他講那麼多話了),但他與公安廳什麼徐科長交往很深,萬一……
想到此,他不禁一顫,心中冒起一股寒氣,透遍全身。為了保護自己,他決定當機立斷,從明天起将朱哥拒之門外,如有機會應當推他下井……
早晨,他起床時李紅已經上班去了。他喝了半碗冷稀飯打着呵欠出門去提豬頭肉。
剛下樓,青羊宮派出所新來不久的管戶籍的民警小伍招呼他說:“王立。對吧,東城區有事找你去一下。”
很快一輛警車把他拉到東城區公安局刑警隊,宋教導員嚴峻地說:“現有群衆舉報你參加了6月4号人民商場的暴力哄搶犯罪活動,你要老實坦白交待!”
華西市發生騷亂時,王立确曾到東城區管轄的人民南路去看過熱鬧,但他告誡自己“凡事小心回避”,并沒有參與犯罪活動。他想一定是公安機關認錯了人,因在華西市同名同姓叫王立的,他就知道有七八個。于是他連忙向宋教導員辯解一通。
宋教導員說:你先寫個交待,有什麼說什麼,不準隐瞞事實否則查出來要嚴懲!
王立寫好書面交待,一個高大英俊的民警和一個體魄健壯的民警拿來一盒印泥,叫他在自己名字後邊打上手印,又叫他用不同的指頭将塗改過的地方打上手印。這樣王立的十個指頭都留下了指紋。宋教導員又訓誡了他幾句,便将他放了。
他邊走邊埋怨:他媽的哪個龜兒子瞎舉報,害老子進了一回公安局!他忽然想到既然别人可以舉報我,我又為什麼不可以舉報别人?已走出大門的他又立刻轉身回來對宋教導員講:“華西最大的玉器走私商人張啟明的老婆陳小華,曾經帶了一個可疑的人來華西市。我知道這個人在6月初多次跑到人民南路一帶活動。他現在還滞留華西市。我向你們舉報。”
宋教導員記下他的原話并叫他簽字。他覺得心頭落下了一塊大石頭,輕松地走了。
此後,朱哥就沒有再來他家了。他估計朱哥可能已經落網,心中更輕松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