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照例那樣問:“李貫慣用手是左手還是右手,身上有沒有特殊的印記,抽煙嗎?你覺得他的性格怎麼樣?”
路梅将碎發挽至耳後:“他不抽煙的呀,左手上有一小塊燙傷,不知道這算不算印記,臉上因為之前被火燒傷留下了一大片疤瘌,右耳朵後面有一塊形狀比較特殊的白斑,慣用手就是右手啦,他極少說話,但很老實,很尊重我……你為啥要問這些呀,人不都在你們局裡嗎?”
章敏月沒有委婉:“他來自首的時候戲耍了我們一番,我必須核實一些細節,确保他沒有其他撒謊的地方。”
路梅有些疑惑。
章敏月捕捉到了這個細節:“有什麼問題嗎?路女士?”
路梅蹙着眉頭:“倒也不是……就是覺得他去自首,卻又戲耍了你們一番,不太像他的作風,我想象不出他是如何戲耍你們的,他明明……不善言辭,也不愛開玩笑。”
路梅帶着章敏月看了一下整個房間,章也再詢問了一些問題,并沒有發現什麼可疑或者信息對不上的地方,便離開了路梅家。臨走時看到玄關上放着一個兩人合影的小相框,深深看了一眼路梅。
【2021年7月19日,上午12:50,L市彙元區,市公安局彙元區分局】
回程的路上,章敏月很是沉默,萬小花也隐約猜到了章敏月的想法:“你覺得我們關着的那個人不是李貫?”
雖然樣子一模一樣,臉上的疤瘌、耳朵後的斑紋、右手一些關鍵地方都能對應上,但樣貌怎麼不能作假呢?
當然性格也可以作假,其他人口中勤勤懇懇老實巴交的奔波普通人,在警局裡狂妄自大到連警察也敢戲耍,要是是演戲,那李貫可真有天賦。
趕回局裡,章敏月便徑直去了監舍,胡書曾已經沒在這邊了,李貫坐在床上,正閉目養神。
“你不是李貫。”章敏月說。
“我怎麼又不是了呢?”裡面的人睜開眼睛,平靜地反問。
“我去走訪了路梅,她口中的李貫可不是這個樣子。”
“啊,她還好嗎?我留下的那筆錢她一分錢也沒動吧?我就知道會這樣,我不解釋的話,她就會疑心什麼也不用,可是這事我又沒法和她解釋。”提到路梅,李貫的神色忽地變得柔軟起來。這眼神真實得讓章敏月都沒法懷疑這人是在演戲:“章姐,你說我還能不能出去呢?她好像,還需要我呢。”
章敏月:“别打岔,還有一個信息對不上的地方,陵園裡的同事說你辭職是為了去醫院兼職陪護,好一心一意照顧路梅,但是醫院那邊一直到路梅出院,你并沒有選擇去兼職,那段時間,你在為誰奔波呢?”
李貫:“我能為誰奔波呢?隻能為自己奔波啊,我是想去醫院當陪護,但是沒有錄用我,但我總不能就這樣失業了,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開始跑外賣了。”
章敏月心裡堵得慌,自己掌握的動線還是太少,李貫說法又滴水不漏,這樣是一直問不出結果的。
她帶着氣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胡書曾湊過來問結果。
她挫敗地歎口氣。
胡書曾:“但是你的直覺告訴你,這個人不是李貫也不是袁如此,總之是另一個人。”
章敏月:“之前他跑外賣用的身份就是韓守,你覺得他有可能是韓守嗎?”
胡書曾:“完美無缺是什麼,是一整張畫布沒有任何錯層的地方,要不每一筆都是真的,要不每一筆都是假的,一切都渾然天成。如果我們現在看到的一切都邏輯自洽,想想有沒有可能從源頭就是假的?”
章敏月吓了一跳:“醫生和妻子怎能是假的呢?”但是随後又思忖了一下:“不,醫生肯定不可能是假的,但妻子不一定,路梅辭了職,一直在家呆着,做的都是不用與人打交道的活,身邊沒有人可以證明路梅是不是真的路梅……太可怕了,李貫不是李貫,路梅不是路梅,這兩人都是那個組織裡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