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楚天驕笑意諷刺,他感受到自己經脈中的靈力正在快速流失,如流沙一般從指尖溜走,挽留不了。
驚恐,失望,還是悲哀。
楚天驕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想。
笑,笑自己愚蠢,懷着那最後一絲對父愛的向往,領受楚衡景贈送的失望。
哭,哭自己可笑,本以為是必勝的一局,卻即将靈力枯竭,命喪妖獸群中。
惱,惱自己愚蠢,竟然沒有察覺出那把楚衡景所贈的靈劍上纏繞着高階陣法,意在把自己的血肉靈力吸光個徹底,把自己害到如今這種地步。
他垂着頭,眼尾通紅一片,可眼睛卻幹澀發痛,肺腑傳來劇痛,過度使用靈力損傷了他的經脈。
哪怕如此,也沒支撐到結束戰鬥。
就差一點,雪霭就會被判定失敗。
就差一點。
可惜。
可恨。
楚天驕沒想到自己父親給自己選擇這般一個死法,在戰鬥中輸的一敗塗地,渾身力竭無能為力,眼看着敵人結果自己。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楚衡景的仇人,還是他的孩子。
泯滅人性。
心尖上有一股咽不下去的氣惱,沖擊着他的眼睑,怒罵着上天不公,生父不義。
憑什麼他要落得如此的結局,憑什麼楚衡景可以心安理得地取走他的性命!
他恨!他不服!
生他養他者不是楚衡景,是他的母親,若是要償還這大過天的生恩,也應該是割血取骨送還與他的母親,而非楚衡景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他不配!
這十幾年的骨肉親情在楚衡景眼裡不過是殺人時借用的一個名頭,是他楚天驕理所應當賠上性命的自我催眠一般的話術。
是他楚天驕不清醒,才會心存僥幸,還乞憐那一點令人作嘔的父愛。
遲來三年的生辰禮,一把舉世無雙的靈劍,借着聯系父子親情的名号,卻是沖着他這條命來的。
楚天驕,你何其可悲。
往昔視弱肉強食為真理,口口聲聲說着“修仙界,實力為尊”,結果是自身之下皆蝼蟻,強者的威脅絞殺到了自己頭上,就開始滿口仁義道德,叫罵不公了?
眼眶酸澀,尖銳的小齒壓着唇肉,刺痛在口中盤桓,好似這樣才能保持清醒。
也許是為了忍住眼淚。
楚天驕全身上下裹了太久的僞裝了,他告訴自己要霁月光風,要謙謙君子,要做大家面前的好師兄,做楚衡景面前的乖孩子,苦苦維持着那層虛僞至極的面具,隻為讨得歡心,拼命控制着情緒的流露,苛責自己,束縛自己。
如今光環一層層蛻下,他才發現自己也不過是一個難掩卑劣的普通修士。
不必隐忍,不必自責。
他可以嫉妒,他可以厭惡,他可以惱怒,他可以悲傷,他可以仇恨。
這就是他。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卻到了生死關頭才明白。
他讨厭輸。
楚天驕讨厭輸。
楚天驕不允許自己輸,鮮血一股一股地湧出,濕潤了蒼白的唇瓣,好似永遠流不盡。
可楚天驕知道,自己的金丹逐漸黯淡,靈根逐漸幹涸,或許再有一炷香他就會命喪當場,血肉枯竭。
他強撐着站起,如今這副身體幾乎與凡人無異,可是他知道靈力會逝去,肉身會損壞,但是他曾廢寝忘食修煉、苦學的那些不會消亡。
如果要透支身體,要奔赴死亡,那楚天驕也不願做楚衡景的墊腳石,他要拼盡全力。
死戰!
洶湧的戰意從身體的四肢百骸燃起,楚天驕握緊手中那把劍,傾盡他全身的靈力注入其中,鳳眸淩厲,望着猛沖而來的妖獸群,豔麗沾血的臉龐上漫上張揚的笑意。
金丹被硬生生壓碎,釋放出磅礴的靈力,充斥在經脈中,躁動沖撞。
楚天驕忍着經脈撕裂的疼痛,禦劍破空,在妖獸群中逡巡,在手臂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肉淅淅瀝瀝滴落在地上,吸引着妖獸舔食,激發它們的兇性。
時機隻有一瞬。
楚天驕沖入妖獸群中,兇性畢露的妖獸發了狂,嘗到修士富含靈力的血肉香氣,瘋魔一般撞過來。
四面八方的妖獸群擠壓過來,越來越近,欲要将楚天驕分食。
“呵。”
楚漾好似聽到被囚困在妖獸群中的楚天驕發出一聲低笑,身邊衆人嘈雜議論都沒能擋住那一聲笑,在他的意識中徘徊。
意識小人叉着腰,鼓着臉蛋,氣呼呼地踹了一腳又一腳萌兔的屁股,悶聲說道:“我要救他,他不許死!”
項琪要不是在修複魂魄,肯定要銳評一句:“戀愛腦!滾!”
可惜她不在,楚漾以沒人阻止自己為由,在系統視窗中不停翻找,試圖找到能救楚天驕的法子。
可他能做什麼呢,高台外設置的是防禦的高階陣法,楚天驕自己不認輸,誰也沒辦法救他。
楚漾越找越煩躁,眉頭緊皺起來,想到了項琪胡謅的那句“老情人~”,惱怒湧上心頭,這就是老情人?背後偷襲的老情人?
他緊緊盯着隐在暗處的雪霭,揚起骨鞭就要甩向楚天驕的脊背。
楚漾忿忿暗罵道,趁人之危!
一團無名火幾乎要把他的胸膛轟爆炸,砰砰砰個不停,就像是洋洋得意地告訴他,你就是沒用,你就是無能為力,你就是個廢物。
你救不了楚天驕吧~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