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寅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
蔣寅好像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就像刀尖不停滴落的血珠。
他呆愣住了,他的腦袋短時間内沒法處理這個複雜的畫面。
手機跌落在地。
一個土匪撿到手機,他高興地舉起手機,卻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往左邊看。
他看到一個女人,右手發力拔刀,左手使勁将蔣寅柔軟的軀體向後一推。
蔣寅的屍體摔進匪群中,驚起一片怪叫。
楊文煊癡傻般地站在原地。
劉今钰回頭看了他一眼,被濺滿鮮血的臉上淡漠得看不出一點情緒。
他僵直身子,屏住呼吸,心髒被什麼東西緊緊攥住,直到劉今钰轉回頭,他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
匪衆已經安靜下來,他們看着劉今钰舉起往下淌血的紅色腰刀,震驚的神情下是一顆顆瘋狂跳動的心髒。
“還有誰不信?老子送他與蔣寅一起,到天上去問老子是不是神仙。”
沉默。
寂靜。
手機雖然仍在播放喧天的音樂,但衆匪卻覺得柴房裡死一般的沉寂,沒人敢出一口大氣。
鄧大刀失神地仰視着舉高的血刀,耳畔響起劉今钰不容置疑的宣告——
“從此往後,再沒有鄧大刀和蔣寅的大刀寨,隻有我!隻有老子!隻有劉今钰的大同社!”
劉今钰的眼神掃過驚恐的衆匪。
她慢騰騰走到撿起手機的土匪面前,從他哆哆嗦嗦的手裡拿走手機。她又走回去,蹲在蔣寅的屍體旁側,手掌貼着他的額頭往下,合上他驚駭和不甘的眼睛。
她單手将蔣寅扛起,看着仍舊噤聲不敢說話的衆匪,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個輕飄飄十分虛浮的笑。
“怎麼,當這麼多年土匪沒見過死人麼?你們記住,這裡從此刻起老子說了算。現下……”
她轉身看向鄧大刀,“請刀爺帶路,所有人跟老子去庫房。賈大傻子,你去把寨裡其他人都喊去庫房,告訴他們,老子要在庫房發錢。記住,寨裡一個人都不許少,包括女人和小孩。”
賈悶頭如夢初醒,看着劉今钰的眼神裡不可抑制地滲出些許恐懼。
他恍惚地回了聲“好”,跌跌撞撞地走出柴房。
鄧大刀失焦的雙眼恢複了一些神采。他的大腦快速地處理着方才發生的一切,最後發白的臉上透出一絲淡淡的苦澀。
鄧大刀在前帶路,劉今钰扛着蔣寅的屍體跟在後面,楊文煊與她并列而行。
他心底滿是害怕和疑惑,以及對劉今钰的擔憂。但他也知道,他現在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無條件地支持劉今钰。
他們身後,是拉長的土匪隊伍,不停有人加入隊伍。新來的想要打聽情況,但沒有幾個知曉柴房之事的土匪願意說話。
大刀寨不大,從柴房走到庫房一刻鐘都不需要。但劉今钰等人走到時,庫房外面已經聚集了些先一步到來的土匪。
他們看到劉今钰肩上還在流血的蔣寅,叽叽喳喳的議論聲頓時消散。
劉今钰将蔣寅屍體扔在庫房門口,又指使幾人找來更多的燈籠,将庫房前面照得亮堂堂的,每個人的神情都清晰可見。
賈悶頭最後帶婦孺趕到,蔣寅的屍體和渾身是血的劉今钰吓得幾個小孩嚎啕大哭,孩子的母親隻能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巴。
楊文煊數了人頭,少了兩個。
鄧大刀到劉今钰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劉今钰隻是點了點頭,又看了眼楊文煊,示意他别擔心。
她提起刀向前一步,環視一周,将土匪們的恐懼、疑惑、仇恨盡收眼底。
她手中的血刀指着蔣寅的屍體,“蔣寅,竊取寨中公庫錢糧損公肥己,玩弄陰謀企圖借外人之刀殺鄧大刀,以謀取寨主之位,更是不顧山寨安危,為一己之野心蠱惑寨衆冒犯本神仙,已被本神仙親手誅殺。”
劉今钰的話讓鄧大刀眼皮加速跳動了幾下。蔣寅竊取寨中公庫錢?确實有,但絕不止他一人。劉今钰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思索着,又聽見劉今钰的冷笑聲。她手中的血刀指向眼前衆匪,“有不服本神仙的,有要為蔣寅報仇的,都站出來。本神仙給你們機會,一對一打一場,勝者生,敗者死!”
從柴房跟來的土匪大多是親近蔣寅的,但都被劉今钰的狠辣手段震撼,也知道劉今钰比寨裡最強的賈悶頭還厲害,所以沒人敢與劉今钰單挑。
後來的土匪不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算不知道,看到鄧大刀與賈悶頭此刻站在劉今钰身邊不吭聲,豈能不知道大刀寨已經變天。
“好,既然諸位沒有意見,那本神仙再說一遍,蔣寅已死,鄧大刀也奉老子為主,自此以後,隻有本神仙的大同社,沒有鄧大刀的大刀寨。”
劉今钰說完,許多人都震驚地看向鄧大刀,還被捆住手的鄧大刀一言不發,賈悶頭神色難看得很,卻也沒說一個“不”字。
“好,很好!”劉今钰的聲音高亢激昂,但底子卻是冰冷生硬的,“既沒了大刀寨,你們便不再是土匪,而是大同社的社員。
“大同社是甚麼?本神仙告訴你們!人間大劫将至,不出十五年,神州陸沉,生靈塗炭,處處是饑荒、瘟疫和戰争。
“玉帝委派本神仙與楊文煊下凡,便是要化解人間大劫。老子立大同社,便是化劫,便是要将惡鬼橫行的人間地獄變成人人吃飽穿暖的大同世界!
“既為大同社員,你們便要守大同社的規矩。過去的惡行一筆勾銷,但此後再不準為惡,否則本神仙必殺之,魂魄也要打入地獄剝皮抽筋、刀剮油烹!
“今後,大同社養你們。孩童一律月領白銀二錢,婦人五錢,男丁一兩,有職務的額外加錢。隻要你們好好為大同社辦事,月錢隻會多不會少!”
說着,她轉身面向庫房,一刀将庫房的大鐵鎖砍斷。
“開庫房,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