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縣溫和裡羅城。
兩條河流穿村而過。
一名羅城水,在北,羅城即在羅城水南岸;一名油草水,在南,貼着油草寨山向西北流去。
羅城水在羅城西北不遠處彙入油草水。
油草水則繼續往西北而去,随後沿油草寨山折向東南,穿過油草寨與溝龍界之間的狹窄谷地,奔入永州府祁陽縣。
它與同樣發自邵陽縣的吊井水、羅漢水等河彙合,是為祁水源流。
大同社衛隊在油草水畔安營紮寨,引得一衆村民駐足觀看。
不過半天過去,新鮮勁沒了,羅城又恢複平靜。
黃昏,主帳内。
彭慶雲彙報完今日猴子鋪發生的事情,鄧大刀怒不可遏,“黃有财那個蠢貨!險些壞事!”
劉今钰卻一臉平靜,“黃有财既已受傷,便讓他好生休養,劉正同先擔起小隊長的職責,你用心協助,回譜口沖不會少你們的獎賞。”
彭慶雲按耐住喜意,連忙點頭,“都是我們該做的。”
“犯了錯定是要罰的,黃有财管教不嚴,彭興貪功冒進,還有與彭興跑出去的從犯,都得罰。”
劉今钰說這話時,鄧大刀一臉為難地看着劉今钰,嘴巴張開又閉上。
“你回去後告訴他們,往後幾日莫再犯錯,否則他們莫在大同社待了。更要告訴他們,若還想在保安隊,便牢記住‘服從’二字。”
劉今钰在“服從”兩字加了重音,欲言又止的鄧大刀當即閉緊嘴巴。
他懷疑這兩個字也是說給他聽的。
黃有财、彭興選在這個時候犯事,正好送上門給劉今钰當“殺雞儆猴”的“雞”。
他隻能慶幸,黃有财沒有主動冒險,隻是有放縱的嫌疑。
講究證據的劉今钰不會抓這一點不放,否則黃有财的罪名絕不會隻是“管教不嚴”。
“明日你回猴子鋪,告訴劉正同安心守在猴子鋪。雷公寨要逃,便把他們堵回去,但必須确保安全,堵不住便放他們走,明白麼?”
劉今钰說的這麼清楚,彭慶雲哪能不懂。
雖然他也疑惑明明可以立即解決雷公寨,為什麼劉今钰要選擇圍而不攻浪費錢,但他更清楚“正确的選擇”是什麼。
何況,每天躺着賺錢何樂而不為?
彭慶雲點頭稱是,劉今钰打發他走,聽腳步聲遠了,她才對鄧大刀說道,“刀爺,是不是覺得我對忠勇之人苛刻,對怯弱之人反倒優待?”
鄧大刀想說不是,但他知道這位社長的性子,苦笑着點點頭。
“刀爺,我常常說,保安隊和衛隊,最重要的便是服從與紀律。”劉今钰很是認真地說道,“老楊為人寬厚,也每天念叨‘規矩’,是為了甚麼?
“說白了,便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人人自行其是,大同社便散了,便要變成大明了。
“拿彭興來說,就算他一心為大同社,但若非雷公寨忒弱,現下會是甚麼情形?
“我們必須北上解決雷公寨,否則我們先前打出的名聲便沒了,連保安隊都可能人心惶惶!
“這便算了,耽誤時間事小,驚擾山裡才是大事!他全了自己的忠勇,卻連累别人受害,更拖累大同社的大事。
“忠勇,必須是服從紀律之下,是統一指揮之下的忠勇!
“你不必擔心他們。畢竟是初犯,結果也不算壞。該如何罰就如何罰。老楊有句話蠻有意思,違反規矩也是規矩重要的一部分。
“總之,犯錯便罰,有功便獎,你們要牢牢記住這一點。”
這番話聽下來,鄧大刀發現自己有些誤解劉今钰。
此時他琢磨過來,劉今钰其實很好懂,她需要你做的早就宣之于口,且清清楚楚、反複多次。
但自己,也包括唐家那些人,總會下意識地思考劉今钰那些話背後的真正意圖,導緻他們猜到的東西反倒與劉今钰的本意相差甚遠。
他想到賈悶頭,這家夥自從被劉今钰的武藝和體能折服後,與劉今钰的相處反倒遠比他們融洽輕松。
“想”曹操曹操到,賈悶頭掀開門簾大咧咧走進來,臉上帶着股興奮勁地笑道,“劉社長,都檢查了,大家該帶的都帶上了,體力也沒有問題。”
“好!讓大家今晚多吃飯早休息,明日準時出發。我們也該揭開謎底了!”
劉今钰回完話,轉頭又看向鄧大刀。
“刀爺,你也莫去想黃有财了。現下最要緊的便是明早的事。”
……
翌日淩晨,一輪彎月從東方的四望山升起,彭慶雲沉陷于夢鄉,打着歡快的鼾,絲毫沒發現整座營盤隻剩下他一個人。
冬夜,山風嘶鳴,寒意刺骨,外套深綠色衣物的二十人前後相随,穿行于山林之中。
前方的人開道,砍下一地草木枝條;後方的人不注意腳下,踩中軟土松石,速度減緩,更後面的人撞上來,就會造成前後脫節。
有時狂風襲來,枝條猛地掃過來,或是塵土碎石之類吹入人眼,都會造成一陣混亂。
有時茂盛的樹木将那點微弱的月光徹底遮住,他們隻能死死抓住前面一人的衣物,前行速度不可避免地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