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濃,别說話,拜托。”
晉謹峋站在十樓電梯門口,聲音喑啞地開口,透過秦意濃深深凝望着另一個人。
秦意濃對這目光很熟悉,站住不動,任由他看。
晉謹峋目光外露,明晃晃地透着她看别人。
晉聿目光内斂,讓人看不出他透過她看别人。
但閃爍出來的病态情意是相同的。
而實際上,他們叔侄兩人隻差一歲。
晉謹峋身後還站着一女一男,女生和她有些像,大約是他最近找到的和夏卿相像的人。
男人是羅泉,羅泉沒看她,隻看着晉謹峋的背影,似乎是被晉聿安排來做晉謹峋的助理了。
秦意濃神色平淡。
她心裡對自己說,都是打工的,不要善心大發去同情别人。
晉謹峋的目光從秦意濃柔軟的發絲向下凝望夏卿生得像桃花般的眉眼,望向她微翹的鼻尖,她微粉的唇角,輾轉望向她小巧的耳朵,最後落回夏卿狡黠輕顫的眼睫。
晉謹峋目光溫柔又悲涼。
好半晌,晉謹峋移開目光,嗓音嘶啞:“來找二叔的嗎?”
秦意濃點頭。
她在晉謹峋面前不需要說話。
“我帶你去。”
晉謹峋示意身後兩人不用跟着,帶秦意濃進到裡面走專用電梯:“我昨天剛回國。”
秦意濃輕輕點頭,難怪這陣子都沒見過他。
晉謹峋不再說話了,向後倚着電梯看她的側影。
電梯鏡面光亮得晃出人影,他偏瘦,幾乎到瘦骨嶙峋的程度,手裡盤着一串女孩子戴的無色玻璃種翡翠十八子手串,電梯裡消毒水味濃重,襯得他好似生了很嚴重的病。
“送什麼文件?說話吧。”
“報表,”秦意濃低頭說,“公開披露過的。”
晉謹峋若有所思:“嗯。”
十三樓有秘書在等待,引着秦意濃和晉謹峋在一扇純白色指紋門前穿上一次性鞋套,進行全身衣物與手部消毒。
孟見鲸之前問過她這個人幹不幹淨。
她現在想給孟見鲸拍張照片發過去,這就是回答。
終于推門進入。
晉聿身穿黑色襯衫,系碳灰與細金交錯斜紋的凱爾文結領帶,挺闊身姿坐在辦公桌後寫字,空氣裡飄着輕淡幽雅的沉香味。
側邊會客茶桌旁有兩人戴着白手套從箱子裡向外取東西放到茶幾上,看成色似是翡翠,動作靜悄悄得仿佛怕驚了人。
“二叔,”晉謹峋一改剛剛的消沉模樣,手虛扶秦意濃後背帶她向前走,右手按她肩膀坐到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秦秘書來找你。”
秦意濃不自然地下壓躲開被碰的肩膀,遞出文件放桌上:“晉先生,這些是夏總讓我給您送來的文件。”
無聲無形的壓力莫名在這一刻突然出現,從她額頭開始按壓她,讓她難以擡頭注視他的眼睛。
晉聿蓋上鋼筆,向茶桌那邊看了眼。
那兩人立即小心翼翼放下東西快步出去。
辦公室裡剩下三人沉默未語,短暫的安靜反而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你怎麼又返回來了。”晉聿鋼筆落桌,咚的一聲,按着領帶起身問晉謹峋。
晉謹峋喉結滾動咽唾液,漫不經心地說:“我在想二叔無所不知,不可能不知道夏卿在哪,你隻是不想——”
話未說完,晉謹峋的右手忽然被按住,他頓即睜目要使力反抗,手腕卻被硬力下壓扭送到身後,他後頸被強勢按住。
他要擡頭,手腕再次被晉聿扣緊,扣得他不得不低頭。
晉聿立在他身後,單手按着他,不輕不重的嗓音對秦意濃說:“看清楚了嗎,下次有人碰你,不管是誰,這麼弄他。”
秦意濃被突然動手的晉聿驚得忘了呼吸,後頸發了汗,手心濕涼,發生的速度太快,她回憶着晉聿動作的要點,僵了幾秒才點頭。
晉謹峋疼得冒冷汗,血脈壓制讓他敢怒不敢言,重重地閉眼喘息:“我要告狀給老太太。”
“告去吧,”晉聿放開他,抽了張消毒濕巾慢條斯理擦拭掌心,“門帶上。”
晉謹峋恍惚站起來,身體打晃,還想鬥着膽子再問晉聿一句。
可視線落到旁邊秦意濃的背影上,想到告狀不僅要被老太太教規矩,還要被妻奴的老頭子教規矩,心頭更煩。
晉聿忽然看了他一眼。
晉謹峋站直身子:“秦秘書,抱歉剛剛按了你肩膀,無意冒犯。”
秦意濃深呼吸着回頭站起來,輕扯唇角點頭:“沒事,晉總。”
房門關上,世界安靜。
秦意濃心跳聲開始燥耳。
靜谧的房間裡藏着兩種不同節奏的心跳聲,一急一緩不和諧地湧動着。
茶桌前,晉聿修長好看的手指好似會雕花,色澤微綠帶嫩黃的長葉落于水中,動作無聲。
綠茶以85度沖泡為最宜,淡雅茶香溢出紫砂壺,茶色清澈透明黃偏白,為她斟好茶,放到她面前:“明前獅峰,嘗嘗。”
秦意濃坐在他對面,指關節叩禮,三指執杯:“謝謝晉先生。”
西湖龍井中的四個品類中以獅峰為最,正所謂龍井上品在獅峰,秦意濃淺抿一口品嘗細微差别,清淡中帶有甘醇,但她不喜喝茶,品嘗過後禮貌說:“很香。”
晉聿:“客套了。欣賞,但沒那麼喜歡。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