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程黎照常在外面接單奔波,回家時順帶好心替樓下一個阿婆修了個收音機。
就在他将卸下來的零件重新往回裝時,口袋裡的手機就開始震他。
程黎隻好一邊接電話,一邊将零件擰回去。
那頭是一個男人甜膩的聲音,程黎隻能用甜膩來形容,因為那聲線其實不太适合這麼說話,但偏偏他就是如此矯揉造作的說道:“程先生···”
嗯?
程黎手裡的螺絲刀差點沒拿穩,他将手機拉遠了一些,看見陌生号碼四個大字,往常有新客找到他,所以他是不抗拒陌生号碼這四個字的,但今天因為這一生程先生,程黎隻想利落地把電話挂了。
太可怕了。
“今晚十二點,我在天上人間···”
啪···嘀嘀嘀嘀。
程黎挂斷了電話,聽見那頭傳來滴滴滴的挂斷聲,總算是清靜了,于是将手機息屏,重新塞回褲兜裡,專心擰起自己的螺絲。
阿婆問:“是誰啊?聽着不像小裴,約你做什麼?”
阿婆住在這裡一輩子,親眼見證這裡先是搬來了一個愛笑的金發青年,不僅愛笑,脾氣還好,常常蹲在一旁認真聽他們講話,也不愛反駁,有時候閑一聽就是很久。
再加上模樣好,附近的水果攤老闆娘喜歡他,阿婆也喜歡他,還有很多阿姨也見他就開心,都想給小程介紹對象。
隻是這娃總是不開竅,問他相親不,他說他沒有鄉親。
問他喜歡什麼樣的人啊,他說可以不要刺激他進食的。
這叫什麼話??
隻聽過增加食欲的,沒聽過要抑制食欲的,何況程黎一看吃得就不多,又不胖,一個大高個,瘦得跟竹竿似的。
阿婆這個年紀的眼光就是,程黎模樣好,但太瘦了,得補一補。
但no.1的身形早已固定,在神降世界裡那麼多年都沒有變過,又豈是區區人類食物能改變的,程黎表示他也沒辦法。
講個冷笑話就是,在最該補營養的時候,他在吃神降世界裡的怪物,怪物哪有營養?
後來程黎突然開始追人,頻繁領回來了一個模樣一樣俊的青年,小裴雖然沒有程黎親和,但也是很有禮貌,每次路過都會拘謹的和阿婆們問好,也會陪小程蹲在一旁聽人講話,半點不會不耐煩。
再後來,他們就結婚了。
結婚也是平平淡淡,甜甜蜜蜜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鄰裡鄰居都很喜歡這對夫夫,素質高長得好,尤其是程黎還會免費幫老人家們修東西。
作為他們兩的愛情見證人,阿婆是絕不允許有任何畸變因素改變這對夫夫的恩愛的。
她方才明明聽見電話裡頭有個騷得很的男人聲音,竟然約小程去那種地方,什麼天上人間,聽着就和那些洗腳城一樣不靠譜。
她可得好好問問,不能叫小程行差踏錯,失去了小裴這麼好的丈夫。
他們的幸福阿婆來守護。
程黎擰上最後一顆螺絲道:“啊?不知道,打錯了吧。”
阿婆狐疑:“但他叫你程先生?”
程黎沒當回事,他将工具收好,拉上拉鍊,用水沖完手擦幹後,指尖戳了戳小人挂件的臉頰道:“姓程的人這麼多,哪裡就一定是我呢?”
阿婆總覺得這話很是耳熟,就好像很多年前,她接到某個前任的出軌對象電話,對方一口一個xx先生,但她的前任依舊表示姓這個的人那麼多,你哪能就斷定是我呢?
天哪,阿婆一下就警覺起來,她拽住剛要走的程黎衣袖,語重心長道:“兩個人走到現在不容易,阿婆知道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會有一些平淡期和摩擦,但是····”
阿婆頓了頓又道:“但是你上哪去再找到小裴這麼好的人呢?”
程黎:?????
他完全聽不懂阿婆想表達什麼,他當然知道裴宿很好啊,他們哪有什麼平淡期或者摩擦,不是一如既往的甜蜜嗎?
他撓了撓頭不太明白道:“阿婆你想說什麼?”
阿婆一哽,也不太好直接說你可不能幹那些負心薄幸的事來,但又一想,自己又不是程黎什麼人,怎麼能端着長輩的架子自以為是的教育和勸戒對方呢,于是隻好将話咽了回去,悻悻然摸着鼻子道:“沒什麼,就是怕你們生活哪裡不太愉快。”
程黎笑了一下,眉眼彎彎道:“不會的阿婆,裴哥很好,特别好。”
阿婆見他這麼說,把心放回肚子裡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還以為才結婚兩年就有什麼七年之癢,發現自己不合适了,在外面另尋新歡呢。
阿婆這個年紀看過多少男男女女,愛得死去活來轟轟烈烈的一大把,愛到最後無疾而終,出軌或是決裂的,不計其數。
但不知為何,阿婆望着眼前耀眼的金發青年,莫名的不希望他和小裴也變成那樣的結局。
于是阿婆又多勸了一句:“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坦然誠實,愛與不愛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傷害小裴的心。”
程黎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阿婆為什麼要多說這麼一段話,但他向來對人類長者的意見很是尊敬,有些話換個角度看,未嘗沒有它的道理。
阿婆也隻是希望,他和裴宿可以過得好。
程黎按開收音機的開關,調到阿婆喜歡的戲曲頻道,咿咿呀呀的唱詞從小小的機器中傳出,是阿婆最喜歡的一段。
戲詞裡用地方方言唱,隻羨鴛鴦,不羨仙姬。
阿婆躺在搖搖晃晃的搖椅上閉上雙眼,跟着唱詞咿咿呀呀,程黎便沒有再打擾她,而是推門出去,将門鎖好,然後回了家。
夕陽在窗邊留下最後一點痕迹。
唱詞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輕聲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