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結束後,春原先生帶着幾個人前往冰霜密林,具體緣由不明,他前腳剛剛離開,後腳基地内就有一個守夜人死了,死在沈骁家裡。
這個守夜人便是之前總騷擾母親的,他趁着父親出去跑訂單,闖進屋内,侵犯了母親。
父親剛好趕回,目睹了這一幕,與對方扭打在一起,一怒之下殺了他。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父親是如何制服一個守夜人的。
沈骁也想不明白。
第二件事,溫泉基地發生内亂。
父親殺了守夜人這件事成為導火索,點燃了基地内長久埋下的炸彈。
守夜人認為父親有罪,必須處死。
愚人覺得父親隻是在保護家人,罪不至死。
雙方各執一詞,剛開始還能有理有據的讨論,最後直接上升到暴力行為,愚人長久壓抑的憤怒在這一刻爆發,打算和守夜人決一死戰,以找回這些年來失去的尊嚴。
奇怪的是,他們僅僅用了一小時便集合完畢,所有人裝備齊全,手臂畫着鮮紅的木棉花,甚至還有完整的口号。
就像是很早就準備好了一樣。
當然,結果是輸得一塌糊塗。
守夜人們幾乎是毫不費力就赢得了這場争鬥,他們打着“擾亂基地秩序”的旗号,将所有參與這次内亂的騾子們都抓起來,有的被剝光衣服示衆,有的驅逐出基地,有的直接絞殺。
沈骁親眼看着父母被送上絞架,他因為年齡太小免去死罪,但也無法逃脫被逐出基地的命運。
這一切從開始到結束,不到四十八小時,快得仿若一場夢。
清晨,濃霧彌漫。
沈骁穿着單薄的衣服,胸前大紅色的“L2011”格外刺目,他走在隊伍的尾巴,前面都是和他一樣被驅逐的愚人,後面有幾個守夜人不耐煩地催促着,說着類似“快滾吧”,“你們活着就是浪費糧食”之類的話。
沈骁還沒能從失去父母的悲痛中緩過來,他漠然地前進,全身散了架一樣疼痛,耳朵仿佛失了效,什麼都聽不見。
基地大門附近拴着幾頭騾子,沈骁看着他們,感覺基地很多人真的就像騾子,要麼被鞭子抽着幹活,要麼被刀宰了吃肉。
永遠服從,永遠不會反抗。
而父親不一樣,他曾努力想要沖破枷鎖,雖然失敗了。
那些站起來反抗的人也不一樣。
他們不是騾子,是真正的人…
他們不是騾子,是真正的人!
沈骁心裡不停重複着這句話,腳下不自覺的偏離方向,他走出隊伍,想要逃離這裡。
但他不知道去哪兒,隻能在基地裡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幾乎是走一步摔一下,很快被抓住,緊跟着被拖到無人巷子裡,狠狠一頓棒打。
九歲的沈骁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被打得半死不活,打他的人看他站不起來,幹脆拽着他的一隻腳在地上拖着走,活像是在拖一頭死驢。
沈骁的臉在地上摩擦,他覺得生活就像這濃霧一樣,怎麼也看不到光。
突然,他的腳被松開了。
打他的人不知道為何倒在地上。
一雙鞋子占據了他的視線。
這雙鞋子做工精巧,沈骁一眼就看出來,那是父親的手藝。
他艱難的擡起頭,目光順着鞋子緩緩向上,直到看見一個面具。
…小貓頭鷹?
春來!
她彎着腰,正在和他說話。
沈骁臉上都是血,耳朵裡也嗡嗡的,什麼都聽不清,于是搖了搖頭。
春來似乎馬上意識到他聽不見,她彎下腰,摘下面具,重新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她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擺出極其誇張的口型。
沈骁這次看懂了。
“别,怕,我,保,護,你。”
小姑娘皮膚白淨,眉眼帶笑,琥珀色的眸子閃着俏皮,還有一絲與年齡不符從容淡定。
她就像一把閃亮的匕首,帶着鋒芒,毫不費力的劃開籠罩他的濃霧,如同撥開黑暗的那束光。
沈骁努力擡起手,想去觸摸那束光。
突然,眼前的小女孩開始模糊。
小小的春來,變成了江萊。
“你為什麼丢下我?”江萊冷冷地看着他,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