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電話後,謝知莺眉眼浮起幾分倦怠來,她将書本随意地丢在桌子上。
李木熙正經的時候還是挺靠譜的,不過兩個問題就試探出來謝知莺的基礎,迅速設計出一個适合謝知莺的學習方案。方才試驗了一下,謝知莺跟着他的思路學到了不少東西,隻是長期懈怠的大腦又開始飛速運轉,謝知莺此時已經累得睜不開眼了。
手機忽然“噔”一聲,屏幕亮起,是謝父的消息——“你過來書房一下。”
謝知莺登時睜大雙眼,困意皆無,她的心頭爬上驚慌來。
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謝父為什麼要在這麼晚突然叫她,最重要的是她注意到謝父的語氣非常冷淡,完全不同于平時和她說話的語氣。
直覺告訴謝知莺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她猛地站起身,雙腿一時有些酸痛得發麻,她的身子顫了一下,緩過勁來連忙摸到了那個地方,她小心翼翼地摸去,面色頓時慘白——晴天娃娃丢了。
謝知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恍惚地走到書房門口的,隻是進門前,她特意緩和了一下神情,讓自己盡量看起來正常一樣,說不定隻是她在自己吓唬自己呢,父親說不定沒有發現呢。
懷着這分僥幸心理,她敲門走了進去。
隻是看到他時,她心裡的僥幸心理蕩然無存。謝父此時端坐在靠椅上,他的面色很沉,看向謝知莺的眼神複雜,或許有失望,或許有難過?
謝知莺不知道,她看不出來。
她隻知道自己的心頭已經亂成一團不斷交錯的麻繩了。
“知莺,剛見到你時,我和你媽媽的心都變得軟軟的,你小小的一個,像個粉面團子”,謝父唇邊揚起懷念的笑容來,“你媽媽笑着說:‘瞧這小丫頭,生得多可愛啊,世界上大概沒有人會不喜歡她吧’。”
“我就跟着點頭。”
他的面容平和又溫柔,眼裡隐隐的柔情。
“那時,是我們失去木熙的第二年。”
謝知莺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表情,隻覺得渾身都在冒冷汗。她張開嘴想說什麼,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謝父站起身,他朝謝知莺越走越近。此時浮現在他眼前的已經不是現在的她,而是幼時小小的謝知莺的臉頰。
他仿佛看見了小謝知莺怯着一雙圓圓的眸子,擡頭慌亂地看着他們的模樣。
謝父的心頭蓦然一軟。
“父親……”
謝知莺正欲說什麼,就被他打斷,他自顧自道:“喪子之痛真苦啊,你媽媽每天哭腫了眼,幸好領養了你,擁有了你以後,我們似乎又找到了生活的希望,看着你媽媽又振作起來,我當時發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要好好地對待你,你是我們的寶物。”
他說着溫情的話,眼裡卻越來越難過,謝知莺的唇瓣顫抖了一瞬,她剛張口,眼淚就流了出來。
“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我發現了這個東西。”他面色嚴肅起來,将一個晴天娃娃丢在了桌上。
正巧,那上面繡着的“李木熙”名字正對着謝知莺的目光。
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這三個字。
“木熙能平安回來,是我們莫大的榮幸,他受夠了苦,接下來的日子,我想讓他幸福下去。”
謝知莺擡眸看他,眼裡的淚花浸濕了雙眸,眼前朦胧一片。
她聽見謝父溫情道:“知莺,你是我的女兒,自始至終都是。今年你上高三了,真快啊,無論你高考考得怎麼樣,爸爸都會把你送去出國留學,好嗎?”
謝知莺想笑着點點頭,眼淚卻一路滑到唇邊,她嘗到了自己的眼淚——又鹹又苦。
*
很快,謝知莺發現自己的信用卡被停用了,她徹徹底底成了一個窮光蛋。
她在升起怒意來的同時清楚地意識到——謝父知道的事情一定不是隻有那一個晴天娃娃這麼簡單,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謝知莺根本無法思考,也不敢思考。
在對他的親生兒子做了那麼多罪大惡極的事情後,她一個養女還能得到一個被他送出國留學的結局,謝知莺知道自己該知足了。
坦然接受的同時,她忍不住對李木熙産生了莫大的懷疑。她當然知道紙包不了火,她做的事情遲早會暴露,但是絕對不會這麼快,怎麼會這麼順利呢。
謝知莺的眼眸沉了下去,說不定是李木熙在背後助推波瀾了。
他的目的就是将她做的事情暴露在衆人面前,讓她顔面掃地,再将她掃地出門。
現在一切都達成了。
兩人表面上是親密無間的情侶關系,實際上他們相看兩厭,恨不得對方立馬去死,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能向他要錢。
謝知莺幾乎能想象到李木熙嘲諷她時的可憎面目。
她努力平複着心情,想要冷靜面對,但是心頭熊熊升起的怒火将她的眉眼也燒得“噼裡啪啦”地作響。
從這天起,謝知莺每天的任務除過努力學習,還有去兼職賺生活費。
她從小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裡做得來伺候人的活。去試着當服務員,忍受不了店主趾高氣揚的态度;去分發活動宣傳單,活還沒幹完呢,人就在樹蔭下乘涼呢,被店主逮個正着的時候,她甚至還在嫌棄樹蔭下的台階髒……
店主們被她的行為氣笑,心頭升起的已經不是憤怒了,而是無奈。
其中一個店主辭退她時,眼神複雜,對謝知莺說:“瞧你這身氣派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做錯了事就趕緊回去道個歉,打工不是你能做得來的。”
謝知莺沒應聲,心中想着,她道歉也沒用了,她徹底被抛棄了。
做這種工作,是謝知莺從來沒想過的,但被店長直接明了地點出她做不來,原本無所謂的謝知莺反而心頭燃起鬥志來。她謝知莺為什麼做不來,說她不行,她還偏要去做。
找工作的路途是曲折而漫長的,幸好學校附近一家蛋糕店的店長姐姐見謝知莺生得好看,心生一動,招攬她來當前台。
謝知莺精心打扮了一番來面試,聽着店長絮絮叨叨一頓,終于理清她的意思——就是讓她當個“花瓶”,負責吸引顧客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