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池果然被激怒了。
“莫名其妙叫住我的是你,想趕我走的也是你,做生意的态度那麼差?”
他一屁股坐到魃戈對面的闆凳上,下巴稍稍擡起:“算不準你就完了,以後你别想在附近做生意,我要把印着「詐騙犯」的你的照片貼滿大街小巷。”
魃戈無所謂地晃了晃錢袋,硬币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仿佛全是占蔔的勞動成果,可惜裡面都是原世界金币。
“飯錢。”
“……”
維池翻了個白眼,從口袋裡摸出五十塊拍在桌上:“錢錢錢,滿腦子都是錢,不是騙子就有鬼了。”
“少爺吃挺好啊。”魃戈揶揄道。
維池在原世界是家境不錯的貴族小少爺,有錢人設不負期望地延續到新世界。
不愧是他一眼相中的冤大頭。
維池底氣不足地辯解:“我沒零錢。”
“是嗎,那我需要找你多少錢?”魃戈裝模作樣地詢問,實際上他連一塊錢都找不出。
維池沒好氣地說:“不用了,準就全都賞你。”
“不準呢?”
“當然是一分錢也不會給騙子。”
魃戈笑而不語。
他拿起提前準備好的紙片,每張紙片都畫了不一樣的符号,在其他人看來都是意味不明的鬼畫符,但實際是符咒師常用的符文,他借來用用。
二十四張紙片以半弧形攤在桌面上,過程絲滑得不像薄薄的紙,更像資深的賭場發牌手。
他随意地揉了幾圈,打亂紙片的順序,再重新合成一沓紙。
“抽三張放桌上,然後别動。”
“注視我的眼睛。沒有我的指令,不要移開視線。”
這些花裡胡哨的流程全是他演着玩的。
他遇到過很多假扮占星術士的騙子,一個比一個有儀式感,越稀奇古怪越能服衆,比如羊頭撒兔血,再比如人骨通靈,說是邪術還差幾分意思,畢竟一點效果也沒有。
但他沒那麼邪門,隻是自創了簡易版塔羅牌。
接下來才是重點。
魃戈看向維池的眼睛,精神系異能發動,龐大的精神力如海藻般湧向對面。
他要讀取記憶。
選擇用占蔔來謀生,除了避免身份證明和省下啟動資金,還有個原因是他需要快速獲取新世界運行的【規則】。
當然,他可以選擇大街上劫持路人,但這太冒險了。
鬼知道戰力體系和安保措施是什麼樣的?
萬一他這位孱弱的旅行者被不可名狀的力量制裁,那就是開局直通監獄或冥府。
讀取記憶停止,魃戈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緒。
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與其說是記憶,不如說是斷斷續續的零碎片段。
像是倉皇搭建的違章建築,用木頭搭好框架,其餘部分用風吹日曬的廢報紙随便糊了糊,伸手一戳就是一個窟窿。
估計維池自己也不知道具體發生過什麼。
新世界誕生得太過草率,生活在這裡的人也跟着變得模糊。
“——還沒好嗎?”
維池不耐煩地催促服務意識極差的黑發青年。
換做平常,他的脾氣沒那麼差,談不上有多謙遜,但不會讓人覺得他含着一串炮仗。
偏偏見到這位神棍的第一眼,他就有種如臨大敵的警惕,臉頰下的血管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仿佛有人拿着拖鞋狠狠抽打他的腮幫子,幻痛和幻腫同時找上門。
合理懷疑是因為給他留下了糟糕的初印象。
“好了。”
魃戈不急不緩地整理得到的記憶。
維池家境殷實,父親是博士,母親開公司。
而他本人學習能力優異,三歲能背百首唐詩,五歲能進行簡單的英文口語交流,小學拿下全國奧數競賽一等獎,連跳數級被名校錄取,目前拿下博碩連讀的資格。
雖然許多專業名詞超出了魃戈的理解範圍,但聽起來是标準的天才模闆。
順便能推測出魔法的替代品是什麼。
他彎了彎眼眉,笑容弧度加深,笑意卻一分未增:“我就說你是天才吧。”
維池眼皮一跳。
什麼意思?看破他的人生了?
他不相信占蔔、算卦、看手相等一切封建迷信,不相信人的命運是可預見的,坐在這裡除了一時沖動,還是為了狠狠用科學打江湖騙子的臉。
他傾向于對方終于認出了他。
畢竟他是這片地區赫赫有名的神童,沒聽說過他才奇怪。
但接下來的展開讓維池臉色大變。
“你讨厭别人吹捧或調侃自己的家境,因為你再怎麼優秀也擺脫不了家境的光環。”魃戈将紙片一張又一張地翻開,像是給烤肉翻面一樣輕松,“天才又如何?沒有良好的成長環境就發現不了天才,沒有大量的金錢投入就打造不了天才。”
“在他們看來,你隻是幸運地擁有了别人一輩子都無法獲得的催化劑,任何一個人站在你的位置,也能取得和你相似的成就。”
“但你覺得他們都錯了。”
維池呼吸一窒,連睫毛都在顫抖。
魃戈繼續道:“所有人都認為你的成就得益于家庭,忽略你的才能與努力。”
“——而你,不認為自己會被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