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拿着攪拌器不緊不慢地調和着乳酪,目光柔和,一點點跟方巧重複她開頭錯過的内容,靜下來時,心神卻早已飛向了别處。
她盯着方巧胸前晃着的玫瑰金圓環項鍊,鑲嵌着滿鑽,無聲地垂下了唇角。
這個項鍊,跟她正戴着的是一個系列的,但她的是素版的基礎款。
這本來沒什麼,奢侈品牌就那麼幾個,撞款沒什麼稀奇,她也從來都不在意這個。可不知為什麼,這項鍊在自己眼中晃着,鑽石被燈光映得直刺她的眼,莫名就有股内涵的逼迫意味,而且她像這麼大的時候,沒有條件戴這麼貴的項鍊穿一身名牌。
可能是她最近沒休息好吧,一把年紀了,居然開始攀比上了。
*
易安從仁成醫院門口出來,戴着藍牙耳機,語氣親昵,拖着溫柔的尾音。
“嗯,已經複查完了,早就不疼了。”
“是我回消息不及時,我的錯,晚上給你賠罪。”
“你長胖了沒有?我再見到你還瘦巴巴的就買一本養豬學研究研究你。”
他一句句聽着,一句句溫柔至極地應着,路過小孩手裡捏的奶糖都沒此刻他的笑容甜。
易安坐在一樓的椅子上,手裡拿着的報告單上的名字卻是阿岩。單子上“人類免疫缺陷病毒”幾個字被加粗,下面被指甲劃了道無色的印子。
他笑盈盈看着,手機裡正傳來一張張圖片,一個黑包和幾個木箱子已經被搬到一個人家中。
還有一張簡陋小賭館的照片,拍的半個人影,臃腫潦草,嘴裡叼着彎了的煙,照片下附帶了一個地址。
他盯着圖上的人放大看了會兒,耳機裡的人還說個不停,好像分享的功能隻在和他通話時才開始,他都細細聽着,給她最積極的回應。
趙其說完了,易安的笑意也淡了許多,幾十秒的沉默中,雙方都陷入同一種落寞中。
“其,如果我……如果我的手不幹淨了,我做了可能會讓你害怕的事情……你還會接受我嗎?”
他的聲音很沉,音量小得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報告單被他捏出褶皺,早就不疼的手也出現了不适。
在脫離所有的仇恨恩怨時,他總會愧疚地想,趙其原本簡單的人生,是不是被他的出現打亂了呢,他帶着這一身血海深仇靠近了她,給她帶來許多本可以避免的災難,讓她受了許多傷,掉了許多眼淚,現在卻用感情牽制着她的盼頭,連一個重逢的承諾都是騙她的。
他不知道,他想用這種方式讓趙其盡可能地攀向更好的人生,究竟是對是錯。
“易安。”
趙其沉默些許,輕輕喚道。
“還有什麼比失去你更不能讓我接受的呢?”
易安抹掉了溢出的淚。
去了導航上的小賭館,周遭的設施開始老舊起來,牌匾紅藍為主,馬路坑坑窪窪修很多年,路上被塵土蓋得灰蒙蒙的。
賭館裡充斥着高分貝的笑罵聲,不時喝起一聲震人耳膜,老闆早已習以為常,麻木地問易安要不要開桌,得知他是來找人的,眼睛才好奇地亮了亮。
二樓的空氣是灰白的,看到桌上人的臉似乎都需要揮袖子掃開滞停的煙霧,麻将之間的碰撞聲清脆,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吹牛逼的聲音更是嘹亮。
“操,老李,要我說,還是得養閨女,咋樣,不嫌他爹瘸腿,還給買輛車。”
“就你那二手老寶萊啊哈哈哈哈哈……”
“你别管它多錢,你們兒子閨女給你們買車了嗷?她才多大,這是一份心意!”
“你這腿還能開車嗎?”
吳軍喝完了一瓶啤酒鐘重放在桌子上,打了個長長的酒嗝,底氣十足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我以前是幹啥吃飯的?就算剩一條腿我也能開到北京去,操!”
牌友們各自意味不明地笑,沒有注意到一個高瘦的小夥子正向他們靠近。
“吳叔叔。”易安走到吳軍身旁,未見人先見到兩條中華放到面前。
吳軍看一眼煙馬上就摸了上去,正反看了兩下确定不是假的才擡頭看易安,一下又被這優越的相貌震住了一會兒。
他第一反應就是包養女兒的人,他自己的人脈圈可沒有這種貨,隻是他以為會是玩世不恭富二代,還是上點歲數的有錢人,就是沒想到能是面前幹幹淨淨的帥小夥。
“吳叔叔,我是雨萱的朋友。”
“她男朋友?”
吳軍瞄了眼桌上同樣怔住的牌友們,故意提高了音量。
易安笑而不語,不反駁不承認,馬上做出無奈難辦的表情來,把其中一條中華在吳軍滿意的眼神下拆了分給桌上的人,聲音透着幾分委屈:“可能馬上就跟我沒關系了,吳叔叔,最近有個家夥,要把雨萱從我的身邊搶走。”
“什麼?!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