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京府。滕立剛進門就踩了一腳碎片,看着像廳裡那個高的青花瓷花瓶,一地摔砸的狼藉,越往裡走,淫靡夾雜着痛叫在耳邊越來越清晰。
他抄着兜走進大廳,看到這幅場面忍不住哼笑出了聲。
滕紀東饑不擇食,喪心病狂。小保姆圍裙還半挂在腰上,一隻白襪在腳上晃悠,身上白嫩處都是被掐出來的的鮮紅指痕。整個人懸在在沙發邊上,搖搖晃晃,痛哭不已。
地上是打翻的茶具,毯子上都是滲透的水漬。
小保姆看見滕立像看見救星,痛苦的臉上擠出一絲祈求,雙眼死死盯着滕立,一半的臉蛋上分明的巴掌印。
滕立倒是放慢了腳步,把那目光接了個徹底,不僅沒動作,反而用戲谑的目光把小保姆渾身又看了一遍。
遠遠地,他沖絕望的人做了個口型:“辣。”
“看個幾把看?!怎麼,你看硬了?”
滕紀東喘着粗氣,叼着雪茄一邊動作一邊沖兒子罵。
“跟你比不了,你老當益壯。”
“去你媽的!”
滕紀東萎了,一腳把小保姆踹到地上,對方摔到一堆碎片上嗷嗷尖叫,帶一身血往樓上跑。
見他這麼暴躁,滕立倒是不想上去了,去酒水廳拿了酒,挑了個滕紀東最不樂意喝的倒了一杯,放了冰塊,慢悠悠地給他遞過來。
滕紀東褲子提着一半,東西軟趴趴的。煙抽得很煩,手裡把玩着雪茄剪恨不得夾斷根手指讓心情舒爽舒爽。
這些天一進公司無數人等着他,一張張嘴一張一合的盡說些讓人去死的話,要債的更是堵到他辦公室門口,弄得他挺長時間打促去那一層。
換到二十多年前,媽的,一人一刀全都捅死扔海裡。
更煩的是,朱顔個小婊子找不到了。卷了他那麼多錢,現在見他快不行了,就開始玩消失了。他找了幾天沒消息,公司的事弄得他焦頭爛額分不開心,天天不是整人就是摔東西。
酒推到面前,滕紀東口幹,拿起來就喝,發現味不對,額頭青筋暴起,老臉通紅,大手直接把酒杯上半部分捏碎,一晃眼沖着滕立就捅過去。
滕立剛坐下,不齊的玻璃邊緣狠紮進胸膛,先聽到的是皮肉破開的聲音,接着才是一股一股的刺痛,滑膩的液體一點點溢下來。
有胸骨擋着,不然憑他的氣頭,給他心髒捅穿了也不是沒可能。
他被這種抽風式的暴打弄習慣了,反應挺平淡,但依舊疼得忍不住抽搐。
滕紀東雙眼猩紅,濃眉倒蹙,一張嘴是煙酒味兒:“都他媽是你這個逼崽子惹事,老子當初根本就不想屌易世言,為了給你收拾爛攤子才不得不去買他的人情,讓他鑽空子一步步爬到老子頭上,現在老子要完了,你說,我弄死你行不行?”
他一邊說,手一邊擰着勁,看着兒子在自己陰影籠罩下抖得像篩子。
滕立咧着嘴笑,想到剛才的畫面,覺得面前這老頭面相滑稽得很。劇烈的疼痛讓他的左腿現出驚人的爆發力,一腳踹在滕紀東肚子上,他本就一肚子酒,沒怎麼吃飯,倒在地上吐了一地。
這個以往光鮮亮麗,名震瑞川的企業家滕紀東,此刻光着屁股,褲子松垮,胡子拉碴地倒在嘔吐物和茶漬酒漬中,渾身散發着難聞的酸味兒。
滕立深呼吸幾下忍住尖銳的疼,殷紅的血從摁着胸口的指縫中溢出來,後槽牙咬得咯吱響。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碎酒杯朝滕紀東過去,胳膊還沒擡起來,地上的人突然冒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滕立的動作頓住。
“二十幾年了,這次可能真扛不過去了。”
他的聲音像被水澆的柴火,沙啞着沒有實感,更沒了剛才暴虐中的狠戾,也終于能讓人從這聲音中聽出一個中年男人的徹底失意。
滕立沒聲響,一隻眼冷淡地盯着自己的父親,捏着勁兒的手慢慢洩了力。
二人相對着沉默了幾分鐘,酒杯摔在地毯上和其他碎片碰撞,又悶又脆。
“我找人給你安排出去,去南方,還是出國,你選,再給你留一筆錢,多少就那些,以後就當沒這個家,也沒這個爹。”
滕紀東從地上起來,把紮進肉的玻璃拔出來,提上褲子重新坐回沙發上。
滕立轉過身,眸色極深,盯着父親蒼老的臉,心中一股異樣的酸癢。
朱顔給他的U盤還在兜裡,這是一把給滕紀東執行死刑的槍。
“爸。”
他難得一叫,滕紀東擡起頭,渾濁的眼冒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