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白雲微沉。
一隻燕子紙鸢和一隻蝴蝶紙鸢高高飛着,兩根看不見的細線扯着它們時高時低,時左時右。線的一端,兩位姑娘歡聲笑語,肆意奔跑,帶着紙鸢一起飄動。
彼時的林淺還沒有想到,自己的青春正悄然降臨。
她或許需要很長的時間,去忘記這一天。
紙鸢高飛,姝麗歡笑,蜻蜓與蝴蝶花叢飛舞,隻是在不禁意間,兩隻紙鸢的線糾纏在了一起。
燕子和蝴蝶撞在了一起,片刻之後,燕子失去了線的控制,飄飄蕩蕩地往林子深處飛落。
林淺制止了含姜的請罪,她看了看前面一大片低飛的蜻蜓,打發含姜回去拿傘,自己去林子裡撿風筝。
含姜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拗過林淺,隻能囑咐林淺不要去撿那隻紙鸢,等她回來再說,林淺含糊着答應,等她一走就提着裙子往林子去了。
林淺是會輕功的,盡管她不能練武,但天生骨骼輕盈,本來就适合練輕功,加上雪月城不缺精妙功法,她自己也有興趣,倒是在這一道上小有所成,尋常逍遙天境的高手也趕不上她。
于是林淺循着風筝飛落的地方,踏空而起,躍跳在林梢,如一隻輕盈的黃鹂鳥。
“公子,公子!”
她跟着風筝的軌迹尋來,輕功落地之後卻沒有看見風筝的影子,不死心又回頭仔細找,沒有,繼續往前又怕錯過,正是糾結的時候,林淺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個墨色的人影。
她先是害怕,卻發現那人早就看到了她,他手裡拿着一把油紙傘,眼神冷淡平靜,正要轉身離開。
林淺想那人要真想對她做什麼剛才她一點防備都沒有打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于是大着膽子叫住了他。
“公子,”
她快步上前,鵝黃色的衣角翻飛如浪。
雙頰因為剛才的動作染上幾分俏麗的粉紅,鬓邊幾縷發絲垂落,随着她的行走而輕輕飄動。
“你有看見一個白色的,上面寫着字的風,紙鸢嗎?”
林淺在他身後幾米處站定,聲音帶着一點運動過後的喘,輕柔如春日裡的嬌嫩花朵。
“它大概有……這麼大,燕子形狀的。”
林淺雙手比了下風筝的大小,擡起眼睛看他。
好俊的人!
林淺的眼睛亮了亮,這人一身墨色衣袍,身行修長,面容俊美,眉宇間藏着三分寒霜般的冷意,一雙眸子深邃如幽幽深潭,整個人看起來禁欲冷淡,讓林淺想起上輩子小說裡看過的美強慘男主。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林淺極快掃過這人的雙眸,心裡想到。
男人的眼神裡滑過一絲驚訝,他看清林淺的面容,心中頓了頓,倒不是因為林淺的樣貌多麼惑人,而是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看到了,”男人——蘇暮雨右手拿着油紙傘,左手指了一個方向,“在那邊。”
林淺看過去,對他淺淺一禮,“多謝公子。”
然後快步往他指的方向去了。
至于戒心?開玩笑,就離得這麼近,林淺早看出來這人至少是個逍遙天境的高手,真要對她怎麼樣直接動手就行了,反正不論是生擒還是活捉她都沒有抵抗之力。
蘇暮雨盯着林淺的背影,抿唇不語,他似乎想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張臉了。
十多年前,魔教東征。
不過那人已經死了,這一個,應該就是她那唯一的女兒,雪月城的養女。
他跟了上去,踩在地上安靜得像一隻貓。
林淺順着蘇暮雨指的方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風筝。
隻是風筝挂在一棵大樹垂落的樹桠上,那根樹枝好似被雷劈過,焉嗒嗒地垂着頭,風筝就挂在不高不低的地方,跳起來夠不到,用輕功有覺得沒必要。
林淺在樹下轉了兩圈,決定回憶一下媽見打的童年,卷了卷袖子準備爬樹,結果手還沒抓到樹桠,一個白色的東西就出現了視線之中。
她回頭,發現剛才給她指路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手裡就拿着她的風筝。
林淺微楞,接過來,對他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多謝公子。”
她這一笑,原本還算清冷的眉眼向上微微彎曲,屬于這個年紀的明豔昳麗便從眉梢眼角間流露出來,輕柔的風掠過她的鬓角,将一些散亂的發絲吹拂到她帶着紅暈的頰邊,一種獨特的風情靈動悄無聲息地被風吹開,
蘇暮雨的心有半刻的錯亂。
——楊柳腰,芙蓉貌。袅娜東風弄春嬌。
蘇暮雨不合時宜地想到這句有些輕佻的詞。
不過很快就打消了。
“這首詩是你寫的?”
他方才掃了一眼風筝上的字,這詩氣勢豪邁,意境潇灑壯闊,有鐵闆銅弦之勢,又兼有風流不羁之氣。
實在,和她不像。
“這不是我的詩,隻是抄錄他人之句。”
林淺幹脆解釋,她還想再說什麼,一滴豆大的雨點卻突然砸了下來,正好落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要下雨了。
林淺皺眉,那她的風筝怎麼辦?
“走吧。”
蘇暮雨已經撐開了傘,擋在她頭上。
他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隻是站的很直,他很高,比林淺至少高了小半個頭,于是垂下眸子看她時盡管刻意收斂,但還是有幾分危險的壓迫感向林淺侵襲過來。
林淺看見越來越密集的雨點,又看看手裡花了不少時間做的風筝,猶豫片刻,對他道謝:“多謝公子。”
蘇暮雨沉默地撐着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