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昌離抱拳,微微垂首,俨然是與方才對無雙完全不同的恭敬。
“你認識他?”
林淺的神色被無雙盡收眼底,他忽然拽住了林淺一隻手臂,聲音帶着一絲危險。
“一位故人。隻是……”林淺看了看無雙,再看了看渾身是血的蘇昌離,忽然覺得奇怪,有心想問他怎麼知道自己在無雙城,按理來說這事除了無雙城,隻有永安王府那些人知道。
蘇昌離一個在天啟城毫無根基之人竟然知道……蕭楚河不會和旁人多嘴她的情況,那就隻能是暗河的人告訴他了。
想起暗河,林淺的眼神變冷了幾分。
若不是暗河,她怎麼會遭這樣的罪?!
“若是過去,你來探望我我或許會高興。可惜,這一次我的傷拜暗河與赤王所賜,更與你兄長息息相關。”林淺擺了擺手讓他起來,語氣有些沉重。
“我怕是不能好好招待你了。”
蘇昌離臉上的笑意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三分,但一雙桃花似的眸子依舊凝注着林淺,唇齒輕顫:“是阿離自作主張前來,不敢當姑娘此言。”
無雙冷笑一聲:“既然知道自作主張,還待在這裡幹什麼,滾!”
林淺稀奇地看了眼格外不冷靜的無雙,掩唇咳嗽一下,暗示他說話别那麼難聽。
“無論如何,多謝你的探望。”雖然這一搞她打算瞞着雪月城和天啟城自己已經清醒的消息是徹底廢了,但她早晚要回天啟城算賬,瞞不住就瞞不住吧。
至于蘇昌離……她倒沒有遷怒,暗河對她做的事與他無關,隻是他畢竟是蘇昌河的親弟弟,若說完全沒有芥蒂,那也不可能。
所以還是冷處理合适些。
“我已無大礙。你今日……”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蘇昌離染血的衣袍上,聲音稍微放輕了些,“先回去養傷吧。”
蘇昌離的指尖微微顫抖,看着林淺的眼神明暗交替,然而無雙突然閃身擋在了林淺面前,隔絕了蘇昌離的視線。
“收起你的眼珠子,不然我替你挖了它。”
無雙一隻手再度按在了無雙劍匣之上。
林淺看着無雙緊繃的背影,輕歎一聲:“無雙,不必如此。”
無雙沒回話,隻是更握緊了林淺的手心。
“探望之餘,我受人之托向姑娘帶一個消息。請姑娘撥冗一閱。”蘇昌離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從血迹斑斑的懷裡拿出一封染了血的信件,想要上前,卻被一柄飛劍橫空攔住。
“離遠點。”無雙臉色難看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是一柄細長的飛劍。
“給我。”
蘇昌離看向他身後的林淺,等她點了頭,才将信件平放在劍端。
無雙輕揮手指,飛劍穩穩當當載着書信到了林淺跟前,林淺拿起,撕開閱讀——
信中寫着暗河被做成藥人的弟子命在旦夕,需要幽月之術治療。暗河願意以傳說中能益補經脈的《鬼王經》和她交易救暗河的人。
一目十行看過,林淺一張清絕如冰山雪蓮、霜雪晨露的臉頃刻間挂上了憤怒之色,又在下一刻變成譏諷的冷笑。
“可笑至極!”
“你們哪裡來的臉面和我做交易?!”
林淺從無雙身後走出,猛得将信紙揉成一團,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寒月似的雙眸中噴湧着兩團怒火,聲音冷得刺骨:“我不去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倒打起我的主意。真當我林淺是廟裡的菩薩?”
冰淩般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蘇昌離身上,先前的熟稔與溫和蕩然無存:“這就是你的真實目的?你想幫暗河來壓制我?”
蘇昌離微微垂首,他身前那把無與倫比的飛劍已逼近胸口,雪花飄落在染血的肩頭。他的目光輕輕落在林淺的臉上,心髒“砰砰”直跳,一半是興奮,一半是痛苦。
“不。我隻是将這個消息帶給你。其他的,都由你決定。我來到這裡,更是為了……”
他忽然頓住,薄唇緊抿,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見你。”
林淺怔了一下,而無雙卻已按捺不住:“閉嘴!”
飛劍瞬間直逼蘇昌離的咽喉,隻需再進一步,便會讓他血濺當場。
蘇昌離迅速拔劍抵擋,就在飛劍緊逼之際,林淺伸手攔住了無雙。
蘇昌離後退了半步,擡起眼直視林淺。那是一雙形如桃花的眼,眼尾微微上挑,帶着一種獨特的風流情緻。此刻,他衣衫染血,顴骨處淺痕交錯,更顯出一種美玉将碎、桃花欲墜的脆弱之美。
蘇昌離的目光緊緊凝在林淺的臉上,眼中流露出的,是與以往截然不同的鄭重與深情。
“我來見你,還想告訴你一件事。”
蘇昌離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着指縫滴落在雪地,綻開一朵朵紅梅。
喜歡一個人,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喜歡她,更不是。
難道他連喜歡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難道他注定要帶着一輩子的遺憾,在死後把這份喜歡帶入墳墓嗎?
難道他連向心儀之人表露心意的勇氣都沒有嗎?
她心有所屬又如何,她對他沒有情意又如何,他的心因她而跳動,又何懼于将這份情意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