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有林薇的一半懂事，我就謝天謝地了！”佩裡的雙下巴再次因憤怒抖動起來——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十五回——很明顯她已經到達耐心的極限，“阿澤，如果你再這麼不聽話，我真會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教育你。”

如果宋曈在場，一定會認出這個男孩就是大半夜扮鬼被捉住的那個孩子。

今天他又因為打碎餐廳的白瓷盤而被佩裡當場逮住斥責，不同的是這回有人站在他的身邊替他求情。

孩子們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餐，眼睛卻又不約而同地往這邊瞟。佩裡本沒有打算留情面，此時看着乖巧的女孩才軟下心來，罵罵咧咧幾句後便離開了。

“林薇姐姐，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把盤子摔碎的。”

“我知道，沒事的。”女孩的眼睛下點着一顆細小的痣，溫柔的聲音像春日的微風，撫平了他的不安和恐懼。

“别擔心，我替你重新打份飯。”她摸摸他的腦袋，明明她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語氣卻帶着同齡人沒有的成熟和得體。

“好啊！”宋曈眼睛亮亮地跟在林昀身後，對林昀所說的表示贊同，“聽說厄爾庇斯湖是孩子們的許願湖，我早就想開工來探探湖底是不是真的有許多硬币。”

“你喜歡收集硬币？”

“林，你不喜歡錢嗎？”

林昀想了想，他沒道理不喜歡錢。

1217抱着一堆器材跟在宋曈身後，看着走在前面談笑風生的兩人。

他們看上去不像是來檢測湖水變異程度的研究人員，倒更像兩個約好一起出門踏春的孩子——林昀的手上甚至還挎着一個蕾絲花邊的野餐盒，雖然那裡面裝的一定不是香甜的小蛋糕和曲奇餅。

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鐘，宋曈才再次看到那片近乎神聖的湖泊。

碧藍的湖水倒映着天空的厚重朵狀白雲，臨近教堂這一側的湖畔搭建着小燈塔，但宋曈并沒有在晚上注意到它發出任何光亮。

“這片湖看起來沒有任何危險，甚至連湖水都是澄澈的藍調，”林昀的手徑直指向湖泊的某個位置，“那裡的藍色很深，代表着這片湖泊中心的深度起碼超過了四十米。”

“我們需要取不同深度的水進行檢測，希望湖水底下不要藏着什麼怪物才好。”林昀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試圖靠着精神勝利法戰勝眼前的大工程。

宋曈打開自己的手冊，翻了翻自己的筆記，“我們需要下水嗎？”

“當然不——”林昀立刻回答她，“湖底的情況很複雜，可能什麼也沒有，但是身為科研工作者，我們必須将将這樣的好預期降到最低。”

“所以，我帶上了小美。”

“小美？”宋曈疑惑地眨眨眼。

林昀小心地将野餐籃放在湖邊的大石頭上，燈塔的陰影剛好投在他的半個身子上，他從籃子裡拿出一副咔咔作響的機械魚骨。

林昀摁下它左側眼睛的紅色按鈕，這架骨頭就開始擺動自己的尾巴，“這可是我花了兩個晚上做出來的好東西，你可以将它暫時看作液體取樣儀，它的尾部有自動檢測裝置，能将湖水的情況發送到顯示器。”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環，宋曈知道這就是信号接收器。

“林，你簡直是天才，”宋曈不禁為他的這項發明感到震驚，她從沒見過誰兩晚上就可以搗鼓出一件能立刻投入實踐的機械裝置，“我記得你是化學方向的博士，沒想到你還是個發明家！”

“林昀博士大學期間輔修了機械設計。”1217在一旁做出解釋。

“你呢？”林昀将手裡的魚骨放入水中，撇過頭看她，“你是畢業于top5裡的哪所大學？”

他的話語間是如此理所當然，好像宋曈就是來自某所頂尖院校的高材生。

“我……”宋曈有點不好意思說自己不僅無證上崗，還是個學曆造假的家夥，于是她思索了一會回道，“我從小上的都是不固定的私教課。”

也不算撒謊。畢竟真沒什麼正經老師對她進行系統教學。

“原來是這樣，”林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過了幾秒突然領會她話裡的意思，爆出一聲嫉妒的母語哀嚎，“無門無派的，你天才散修啊？！”

宋曈不明白他口中的“三休”是休息三天還是三天一休的意思，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好像都不太符合當下的語境。

“算了，”林昀認命似地拍拍手起身，天才嘛，不過隻是進入這個領域的最低标準，他歎了口氣，開始盯自己手環上不斷出現的新數據，“各項指标都顯示小美已經開始自動運行自己的機制，我們隻需要沿着湖畔做正常的水質檢測就行。”

兩人決定在最初的三天内隻對湖水進行最基礎的測查，因此攜帶的也是最傳統的檢測裝置——用簡單的物理指标來測定水濁度的濁度儀，測定湖水色度的迷你濾光光度計以及測定電導率的小型電導率儀等。

宋曈戴着手套，開始搗鼓華如雪留給她的異化檢測儀器。

它們不像普通的檢測儀器那樣可以重複測驗，而是采取了一管一測的模式來檢測任何可能有變異趨勢的溶液。

近十年裡，研究異種的科學家們都不可避免地使用這種裝置來驗證自己的成果。

宋曈半天工作結束，摸着酸痛的背幽幽來了句：“以前覺得做研究不過是腦力活動，現在看來還是個體力活。”

“那你現在後悔進入這個行業了嗎？”林昀笑着問她，臉色看上去并沒有比她好多少。

“沒有。”宋曈張開雙臂，讓風可以盡可能多地帶走她身上的疲憊和汗水。

“走吧。”林昀開始收拾東西。

1217挎過沉重的設備，還想拿走宋曈手上厚厚的一本手冊。

宋曈果斷拒絕，“我自己會拿，可以的話請把異化儀也讓我拿吧。”

“不用了。”1217也拒絕了她的請求。

……

禱告後就是宋曈期待的晚餐時間，在外面像個插秧機器似地勞作半天，她早已饑腸辘辘。

晚餐是香煎三文魚和土豆派，主食換成了美味的番茄意面，上面還稀稀拉拉地擺着切成細條狀的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