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雯的保溫杯通體透明，裡面晶瑩的冰塊被宋曈一覽無餘。許雯喝了一口水，垂着眼眸露出餍足的笑容，宋曈側過臉看向她，三十厘米的正常距離，她居然有些看不清許雯臉上的表情。

許醫生……是在笑嗎？

李清光顧着和許雯聊天，浮在咖啡表層的冰塊開始漸漸融化，倒是李醫生，像是格外口渴似地，竟喝完了杯中所有的冰水。

燈光透過保溫杯，折射在幾粒四四方方的冰塊上，一時間呈現出流光溢彩的效果。

宋曈無言地等着她們結束話題。幸好許醫生不是個願意把時間浪費在社交上的人，二十分鐘後，宋曈出了指揮中心。

1217站在大門口等她，這是他的慣例。隻要宋曈來指揮中心述職，而自己又不在述職名單内，1217就會等在大門口。

“對了……”許雯的臉色有些猶豫，“剛剛我是搭乘軍區的車來的，這會兒軍區有急事，車已離開……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回避難所嗎？”

宋曈想也沒想就一口答應：“當然，許醫生。”

“許醫生，你為什麼喜歡喝冰水？”宋曈側過腦袋問她。

許醫生也沒有隐瞞：“冰水的溫度會讓我保持清醒。”

而後，她又加了一句：“作為醫生，我需要在在崗期間時刻保持清醒和冷靜。但我不建議他人飲用冰水，這可能會導緻頭疼或消化異常。”

“嗯……茵茵的身體徹底恢複了嗎？”宋曈繼續問道。

“再喝點對症的藥，估計再有個一兩天就能和你見面了。”

宋曈笑着道：“那真不錯，茵茵是個可愛的孩子。”

……

距進入控制中樞已有整整四十八小時，空間的光線日漸昏暗，驟降的溫度讓微弱的呼吸染上朦胧的白氣。與陰冷寒意截然不同的，是華如雪不斷攀升的體溫。

“關醫生，她情況怎麼樣？”林昀的聲音聽上去格外虛弱，神态疲憊，但眼睛依舊明亮。

關欣凍得牙齒直打顫：“體、體溫在三十八度度度七，沒有、沒有痙攣症狀，多半是之前的數據運算讓讓讓她情緒高漲，身體、身體超負荷了……”

林昀瞥了一眼手環，溫度顯示降至個位數，寒意如同一匹厚重綿軟的絲綢，裹緊了他裸露在空氣中的脖頸，而後慢慢地，慢慢地滲入他的上衣領口，自上而下流向僵硬的四肢。

“上、上校！”關欣低呼一聲，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瞪大了眼睛。

死寂幽暗的環境裡，顧煊将原本平躺在地面上的女人扶起半身，緩慢地将她摟進懷裡。顧煊身高目測過了一米九，劍眉極少舒展，面部、身體的線條輪廓更是毫無柔和可言，關欣每次見到他，都感到一陣無以名狀的肅殺的壓迫感。

他手上的動作和他不易近人的臉形成劇烈反差——動作是謹慎的，這份謹慎甚至可以用溫柔替代，而臉卻仍如冬日寒霜般冰冷。

“冒犯了。”他的嗓音有些啞。

林昀的恒溫外套此刻正披在華如雪肩上，他自己冷得出奇，準确地說，應該是又冷又餓。寒冷加深了空腹的折磨，空腹感帶來的能量缺失又使他感覺由内而外的寒冷。

林昀的體格相較顧煊，可謂是肉眼可見的差了一截。他慢吞吞挪到顧煊的背後，背靠背地貼着高大的男人：“顧上校，不好意思啊……我實在太冷了，我們、我們互相靠着取取暖……”

關欣聽此，也默默挪了過去：“我、我也想取取暖。”

林昀和關欣各占一半的背部區域，貼上的那一刻，關欣原本還冒着寒氣的脊梁骨頓時熱騰起來。

“聽、聽說體格好的人，熱、熱量高，原來是真、真的……”關欣哆哆嗦嗦地朝林昀豎起大拇指。

林昀突然被她這一舉動逗樂：“關醫生，你精力還挺充沛。”

“是、是嗎？我以前、以前小時候，就就就有人說我精力好……”關欣扯出一抹笑，“作為醫、醫生，工作環境還是這、這鬼地方，精力不夠夠夠好可不行……”

“也是。”林昀認可她的說法。

“……林、林博士，你你你……”關欣終于在枯燥的“閉關”時間裡找到可以聊天的人，她繼續道，“林、林博士，你是為什麼，為什麼要來東、東海一區？”

林昀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側過腦袋，看向臉色煞白的女孩，反問道：“關醫生，你是為什麼駐紮東海科研所的呢？”

關欣想了想，她本想用“家裡安排的”這一說辭應付林昀——在她入職前，她已經用這套說辭搪塞許多人了——但她看着對面認真的眸光，一時之間居然有些猶豫。

于是她頓了頓，第一次和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我感覺，新、新型進化基因，是、是存在的！”

“新型進化基因？”林昀眼裡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你的工作應該接觸不到研究，更不可能知曉研究的實際進度，這樣你也相信？”

關欣點點頭，鄭重其事地回答：“相、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