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施粉黛,淡描娥眉,櫻唇也點上醒目的朱紅。春意和秋容凝神閉息,小心翼翼地替她繪上王妃的妝容,每一步都極盡心力,格外漫長。
直至天光漸亮,點點碎光照在那張明豔之極的美人面上,衆人才忍不住一歎:“王妃當真是姿容絕世,世上無雙。”
久久才回過神,估摸了一下時辰,喜婆一拍手,催促道:“差點錯過吉時了,快,去将王妃的喜服小心取來!”
待喜服在許念面前盡數展開,饒是見慣了富麗極奢的她都忍不住一驚,這喜服也實在是太......
太華麗了,不用撫摸就能看出必是用的最上等的錦緞,厚實卻不厚重,華貴卻不庸俗,巧奪天工,處處可見其矜貴和工匠的良苦用心,想必織造時亦是懷着美好的心情織就的,不然不會有如此質感。
喜婆悠悠笑道:“這是王爺月前就讓宮中織造趕制的王妃喜服,請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工匠,上面的鳳紋金線也是由人工一針一線親自縫制的,至于繡口處的那抹月兒紋...恕奴婢見識淺,從未見過如此精緻特别的縫制方式。”
“真美啊,王妃穿上一定比天上的仙女還要好看!”秋容雀躍的話語讓房内的人都咯咯地笑成了一團。
“王妃,奴婢幫您換上吧。”
許念柔柔點頭,便任由她們将華冠麗服一件又一件地為她穿戴上,瞬間,端莊華美之感立刻顯現,頭上似有千斤重。
此時,門外傳來默默的通傳:“王妃,八公主和蘇姑娘到了。”
“許...皇嫂!”
蕭紫涵蹦蹦跶跶地率先進門了,看到盛裝打扮的許念一愣,默默地用手捂住了嘴巴,突然就安靜了。
蘇若錦緊随其後,亦是滿眼驚豔,看到眼睛都瞪圓了的蕭紫涵,打趣道:“一路上還念叨着要與你說很多話,這下倒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真好看!!幸好本公主偷偷溜出來了,不然可見不到皇嫂的傾世容顔了~”她忽地看向許念的衣袖,恍然大悟道:“原來皇兄是打的這個主意啊!”
見衆人疑惑,她聳了聳肩解釋道:“某日我見皇兄拿着兩對圖紋詢問宮中織造,是否有人能将其在衣服上繡出,問了一圈都說沒有,不知是誰向皇兄提議,揚州有善繡者可以做到。未成想今日竟真的在這件王妃喜服上看見了,真是神奇......”
揚州......揚州是表兄生母的故鄉,他一直是不願提及的。
許念撫了撫袖口處的月兒紋,他的心意從來都如此直白不加掩飾,想必他喜服上繡着的應該就是另一副星兒紋了。
她捂了捂頸間的星月墜,上面隐隐傳來的暖意讓她安心。
予者如星受者月,星月相随護此生。
那日的溫存還恍若昨日,今日她便要嫁他為妻了......感覺到手被人輕輕握住,擡眼卻看到蘇若錦滿臉笑意地看向自己,她沒有說話,可眼裡流露出來的全都是真心實意的祝福,勝過千言萬語。
蕭紫涵見了,也将自己小巧的手覆于她們二人的手背上,朝她們笑得一臉天真。
“欸?這怎麼來了隻紅螢,還怪好看的!”秋容的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衆人循聲望去,那隻紅螢在陽光的照耀下,渾身透着若隐若現的光,徐徐飛至許念眼前,便在那停住了,隻不時撲閃着翅膀。
蘇若錦一驚,她依稀記得許念送給她的那些話本裡,有一篇就是講的關于紅螢的神話。
據說紅螢是至靈之物,由至純至淨的靈魂而化,可以跨越生死之界,引亡魂,護至親,觸之即散,是天地間難得一見的奇觀。
此時,這一奇觀正久久地停頓在許念眼前,似是有話要說。
“它,好像有話要同你說似的。”蕭紫涵好奇地凝了一眼,又看向許念。
看着這隻熟悉的紅螢,許念不知為何竟聯想到了母親,雖然她根本沒有多少關于她的記憶,但她知道,母親是愛她的,很愛很愛。
無論前世今生,她獲得的愛其實一點也不少。
就在她想伸手接住它時,它又似之前那樣,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王妃,吉時已到,該蓋蓋頭了。”喜婆掐着點兒提醒道。
許念看了看自己的手,緩緩将它收回,點了點頭。
“我來吧。”蘇若錦竟罕見地争起了差事。
喜婆當然不好拒絕,見許念未有反感,便讓出了位置。
蘇若錦将那連着流蘇邊的大方蓋頭拿過,臉上的神色傷懷得有些不像她。
許念還來不及問,蘇若錦就已經将那大紅蓋頭覆在了她的王妃鳳冠上,遮擋住了她那雙朦胧淚眼。
而後,她感受到有人似是撫了撫自己的發端,抽泣了一聲,便聽到喜婆高揚的嗓音:
“吉時已到,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