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接過密信掃了幾眼,眼中暗芒隐動。
“屬下還查到...邬斯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前往郊外暗室,裡頭偶有嘶啞人聲傳出,似是有什麼大動作......”他一五一十地将這段時日以來監視邬斯榮的所見所聞說出,未敢有絲毫隐瞞。
人聲......
蕭懷眉頭微動,沉斂的臉上略過一絲深思。忽地憶起今日許之騁與他提起的乞兒與浪者無故失蹤的事,這兩者之間似乎存在着某種關聯......
“繼續盯着,一舉一動都不可放過...”他頓了頓,往日裡一向清俊的眉眼此刻卻像染上了一層冰冷的霜雪,淡淡補充道:“若有意外,殺。”
嚴楓驚得擡眸,反應過來後又立刻低下頭,迅速應了聲“遵命”便來無影去無蹤地消失了。
寂靜的書房霎時間隻剩下沉斂出塵的男人一人,他微微垂着眸,眼中風雲詭谲,殺意隐現。可當月光再次落在他身上時,他擡眼看去,似乎又恢複了平日裡的清明與矜貴,連周身都隐隐流動着淡淡的月色清輝。
他再次回到房中,看着睡得安詳的許念,眼裡不自覺流露出缱绻深情。而後,他脫掉外衣,輕手輕腳地于她身邊躺下,懷中人嘤咛了一聲,縮進了他的懷抱。
他自然而然地攬過她,下巴蹭着她的烏發,與她相擁而眠,連呼吸都帶着餍足。
竹林,照心觀。
緣隐真人月下獨坐,正研究着手中的棋局,神情極為陶醉。
“死局。”不知研究了多久,他忽而下了一個定論,深深歎了口氣。
“那可未必。”
徐青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身邊,彎腰端詳了有一會兒了。
“神出鬼沒的老頭子,你倒說說這黑棋哪裡還有生還之地?”緣隐真人被吓了一跳,頓時沒好氣地指着棋盤反問。
徐青嘿嘿一笑:“若隻把黑棋當一方棋行,一雙耳目又豈能耳聽八方,戰無不勝?可當黑棋不再隻是孑然一方,其中個體能夠同心同力,便處處是耳目,處處有生機。”
緣隐真人神情一頓,倏地望進對面人的神瑩内斂的眼眸,沉默良久,才幽幽歎了句:“你我皆是出世之人,又何苦以身入局,隻當個置身事外的觀棋人難道不好麼...”他蒼老的眸子似有不解,臉上神情仿若質問。
徐青隻笑笑,将棋盤上那顆看似旁觀卻一直在推動棋局發展的黑棋拿起,收入了掌心:“入世也好,出世也罷,你與我、天與地,皆在局中。”
“再者,出家人不應打诳語……”他看了眼對面,意有所指。
聽到徐青這話,緣隐眨了眨眼,看上去莫名心虛,嘴微微撅起,一臉聽不懂的樣子:“誰,誰打诳語了?不知道,不清楚,我可沒有……”
“嗯,你沒有...那特意扮成孩童模樣,難不成某個出家人是為了斂财?嘶……可那解毒丸世上僅有兩盒,你花了這麼多年才煉化而成,區區五百兩就發賣了是不是……”
話說到這份上,緣隐是想裝也裝不下去了,沒好氣地瞪了徐青一眼:“我那用的是小孩模樣,當然不能算入局了...要不是她母親當年救我一命…罷了…隻求那孩子平平安安,莫要辜負老道一番心意。”
徐青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擡頭看向似有迷霧的夜空。
貪狼現,武曲明,幹戈必動。所幸紫薇複現,左輔右弼傍身,天魁天钺明助,一切終歸于靜。
正所謂天道局中子,步步妙難言。
......
兩日後,烏合王庭中,邬斯榮看着幾近癡呆的邬斯隆,面露悲切,眼中卻滿是殘忍的笑意。
他跪在邬斯隆面前,等待他在滿殿的注視下慢慢閉上眼睛,最後整個人無力地倒到一邊,失去了氣息,蒼白的臉幾乎是一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像是被吸幹了血肉,隻餘一具幹屍。
邬斯榮一隻手放于胸前,在他咽氣後大聲高喊:“父王已去了......”
而後,便是滿殿惺惺作态的跪地聲、抽泣聲.......哀轉久絕。
哭了沒一會兒,就有官員提出讓邬斯榮盡快繼任國主之位,維持烏合局勢。有人附和有人憤怒,不過很快,憤怒的人就被當場撕扯中“誤殺”了......
于是一片寂靜過後,在邬斯隆屍骨未寒的情況下,在通天的請願聲中,邬斯榮正式被送上了烏合國主之位。
阿棉紅着眼,暗中朝邬斯榮望去狠厲一眼,随即趁亂逃出了大殿。
疾馳的腳步聲中,她還是聽到了弑父者大言不慚的宣言:“孤會帶着烏合踏平盛朝的每一寸土地,稱霸天下。”
“國主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