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川上富江站在雪女的病房中看起來極為自在的左右走動，用一種極為挑剔的目光觀察着這個病房的同時，又在一些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展現出細微的東西。

比如她戴在手上的那個漂亮玉镯正是美奈今年生日的時候所想要卻未收到的東西，比如她身上的那條優雅的白色過膝長裙正是曾經的美奈作為名模的時候所代言和拍攝過硬照的經典之作，比如她腳上的那雙紅鞋子也是美奈曾經贊歎過美麗的。

最後，是富江手上的那枚戒指。

閃耀精緻的鑽戒，把富江那雙柔嫩纖長的手指襯托的更加美麗，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喜歡這樣的一雙柔夷，如果她站在“美奈”的面前，手指山所戴的那枚戒指不是美奈的婚戒的話。

若是美奈還活着，此時都不需要富江說上哪怕一句話，就算身體再糟糕她都會直接從床上跳起來想要掐死富江。可是美奈死了，坐在這裡的是雪女。

因為自身屬性的原因，雪女總是極為冷靜。

她安靜的打量着富江，把富江身上的一切與美奈的記憶對應，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富江是來挑釁她的。

妖怪的種類多樣，有雪女這種高居雪域不了解人類感情的妖怪，自然也有喜歡玩弄人心的妖怪。富江大約就是屬于後一種類型，隻是讓雪女奇怪的是，這個妖怪難道沒有自知之明，感覺不到她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嗎？

人類也許還會有不自量力的行為，可妖怪大多還是服從強者的。然而富江不但沒有感覺到她們兩人之間的差距，連雪女妖怪的身份都沒有認出來，她舉着戴着戒指的左手，仿若自然的撩動耳畔的發絲，無情無限。

“你就是美奈吧？孚順一直跟我提到你，說你是他非常要好的合作夥伴。聽說你住了醫院，孚順非常擔心你，作為孚順的女朋友我就自作主張到這裡來看看你了。”富江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巧笑倩兮，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落入人間的天使。

就算雪女不怎麼搭理富江，富江也自說自話的很開心，“看到你沒有什麼事情，我就感到安心了，相信孚順也會非常開心的。啊……你在看我手上的這枚戒指嗎？”富江注意到雪女的視線，面上笑意更深。

“這是孚順給我的求婚戒指，雖然覺得有些太快了，不過我還是答應了孚順，畢竟他太愛我了。你知道他當時跟我求婚時候的神情嗎？看着那樣的孚順，我簡直沒有辦法想象，若是我拒絕了他的求婚，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也許他會選擇死亡。”

“真是太讓人困擾了不是嗎？”富江笑容甜蜜，“不過這正是他可愛的地方啊。”

絮絮叨叨的，不請自來的富江對着雪女訴說了許多自己和山田孚順之間的愛情故事，其中充斥了許多山田孚順對她的百依百順、溫柔體貼。

那些曾經的山田孚順對美奈做過的或者沒有做過的溫柔的、死心塌地的事情，在富江的口中，山田孚順全都為她做了，一切隻是為了博得富江的歡顔而已。

與此相比，那個一點兒都不溫柔、容顔也不再如同婚前一般美麗的美奈，簡直就像是灰撲撲的麻雀一般可憐。

富江說啊說啊，可是在她的預料中，早就應該暴走了的“美奈”，卻一直隻是坐在病床上看着她，後來更像是完全無視了她，把視線轉到一旁去了，也許眼中還有一些因為“吵鬧”帶來的不悅。

這樣富江頓時就不高興了，之前擺着的笑臉全都收了起來，聲音也冷了八度，“喂，我說你都聽了這麼久了，難道沒有聽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雪女見富江如此，終于開了口，聲音中還有一丁點兒的困惑，“隻有這些嗎？”

富江不明白雪女話中之意，瞪大了眼睛，“這些難道還不夠嗎？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可是給你機會，讓你好好離開孚順，起碼走的不是那麼難看！”

“今天山田孚順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談好了要離婚，所以你說的這些全都是多餘的話，難道山田孚順沒有告訴你嗎？”雪女見富江面上神情一滞，眉頭微擡，用肯定的語調輕輕的說，“你沒有跟山田孚順見面，山田孚順也不知道你單獨到這裡來見我。”

“哼！”雪女收起了所有的甜美溫柔，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來。就算是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她的臉上，看起來也是極為美麗的，“看來你還是有一些自知之明。”

雪女看着富江，終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眼前的這個妖怪，比自己所以為的還要更加……沒有妖怪常識。

一個妖怪跑到另外一個妖怪的跟前說這些話，就是為了耀武揚威一番，并且是為了一個并不是那麼重要的人類男子。

原本的雪女并不想要跟富江多做接觸，可是富江既然找上門來，雪女自然也不會太過客氣。

她可是能夠招來暴風雪的雪妖啊。

“作為一個妖怪而言，你真的很奇怪。”雪女直視富江，“在你身上的妖氣非常微弱，而且你沒有發現你自己的身體非常不穩定嗎？”

“你說什麼？”富江愣了一下，然後神色極為難看的瞪向雪女，“你在說誰是妖怪？！”

雪女并不理會富江近乎尖利的語調，繼續道：“你都沒有發現，在你的頭發裡面，已經因為身體的不穩定分裂出了另外一張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