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外勤的意外收獲讓這次詢問的性質不再簡單。被押進訊問室的李鵬自然熟悉這地方,看看屋外交頭接耳不知在商量什麼的應泊和路從辜,又看看面前留下來協助完成筆錄的方彗,忐忑地問道:
“這位姐姐,你們到底打算問我點嘛事兒啊,您了好歹透露點内情?”
“等着。”她沒好氣地回答,“電腦還沒打開。”
“我、我緊張啊。”
“有什麼好緊張的,還沒把你铐起來呢。”方彗調出筆錄模闆,警告李鵬别亂動,起身呼喚屋外的兩人,“路隊,應檢,都準備好了。”
路從辜向應泊微微颔首:
“如果察覺到哪裡不對,随時打斷我。”
兩人終止交談,對了個眼神。回到屋内,路從辜率先開口:
“我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民警,工作證件已經給你看過了。現依法對你進行詢問,你要如實回答。這位是市檢察院的檢察幹警,詢問過程中我們的任何不當行為你都可以要求他進行監督;與案件無關的問題,你有拒絕回答的權利,聽清楚了嗎?”
“聽、聽清楚了。”
應泊接上他的話:“按理來說,隻是詢問,不應該讓你坐在這兒的。但你多次拒不配合調查,我們不得不當面通知你到案。過程中發現你存在涉嫌犯罪的行為,詢問之後還要對你進行訊問,現在先不給你戴手铐,明白了嗎?”
李鵬一臉煩躁,又不敢發作:“明白了。”
“李鵬,還記得上一次在看守所,你怎麼跟我說的嗎?”
“記得。我說出來以後一定好好做生意好好做人,再也不碰那些東西了。”
“我有沒有向法庭說明你認罪悔罪态度良好,建議從輕?”
“有,有,這一點特别感謝應檢,真的。”
應泊開場的兩個問題都别有用意,李鵬雖然屢教不改,但腦袋不傻,知道他在故意點自己,直接說:
“不管這次是什麼事兒,您幾位盡管問,我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實配合調查。就是,我有一個請求,能不能把門打開,我長得胖,在這裡憋得慌。”
應泊起身打開門,示意路從辜可以開始了。
“李鵬,昌義建築有限公司總經理——錢文焘是你的老闆吧?”
“嗯,他是公司老闆,我是替他管事的。”
“你上一次和錢文焘聯系是什麼時候?”
“上一次?”李鵬忽然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路從辜擡眼問:“怎麼,很難回答嗎?”
“不瞞你說,警官,我也好幾天沒看見他人了。”李鵬回答,“要不說酒色傷人麼,我這記性是越來越差了。”
應泊提示說:“他老婆說是在9号以後聯系不上他的,你可以參照着回憶一下。”
“9号……應該差不離。我們商量着那兩天要談談阜城那個項目的尾款,拖欠半年了。之前12月份去法院人家不給立案,讓回去調解一下再來,我們就打算年前再去談一次,能要一點是一點。結果錢文焘那邊一直沒動靜,我就有點着急了。”
“我看你也不是很着急。”方彗冷冷說道。
應泊點點頭:“一般到了10月份就很難在法院立上案,年底都要清案子的,你們去晚了。”
路從辜關注到了不一樣的重點:“阜城那個項目是你們的了?什麼時候的事?”
“對,去年年初剛競标上。”
“當時那麼多人為了這個項目搶得頭破血流。”路從辜有所感慨,但也隻一句帶過,“既然覺得不對勁,失蹤這麼多天為什麼不報警?”
“是,我是覺得不對勁,但這半年公司資金一直周轉不過來,各方面都缺錢用,快過年了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我就當他是想法子籌錢去了。況且,公司本來就困難,一報警股東都知道他人不見了,我們也不好向他們交代。”
路從辜接着問:“他失蹤前有什麼不尋常的表現嗎?”
“要說我感覺哪裡不尋常,就是他常年停在公司地下車庫的那輛SUV不見了。”
“SUV?是尾号866那輛嗎?”
“對。車是他的,但一直是他秘書在開。他輕易也不敢把車開回家去,怕讓他老婆發現車裡有女人的痕迹。去年他給秘書換了輛新車,這輛車就一直丢在車庫沒碰過了。”
三個人還在消化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量,一聲尖銳的咆哮刺痛耳膜:“我老公不可能是這種人的!你們不要血口噴人!我警告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是楊紅珍憤怒的尖叫。不知道肖恩他們說了些什麼,能讓她這樣暴跳如雷。路從辜思索了一會兒,起身走出訊問室,不一會兒帶進來兩個民警。
“這裡現在交給你們,今天晚上發生在夜總會裡的事務必徹查,清楚了嗎?”
“清楚了。”
路從辜拿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招呼應泊和方彗離開:
“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
還沒走出幾步,李鵬又喊住了他們:
“我可以準備請律師了嗎?”
“當然,這是你的權利。”應泊回答,“待會兒他們一給你戴上手铐,你就可以請律師了。”
走在最前面的應泊剛剛打開接待室的門,一團濕漉漉的紙照着他腦門就砸了過來。他隻覺得眉心一涼,再擡眼時,沙發上一個滿臉淚痕的女人愕然地看着他。
應泊撿起腳邊一地的紙團,扔進門口的垃圾桶:“……還怪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