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耽擱了太久,他也沒心思去食堂再兜一圈,侯萬征提早幫他帶了雞蛋和包子,用餐盤裝好擺在辦公桌上,應泊咬了一口,實在食不下咽,又丢在了一邊。
手機恰在此時亮起,他煩躁地瞟了一眼,卻在看清發信人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瞳孔重新煥發光亮。
消息是路從辜發過來的,内容很簡單,隻有三個字:“出警了。”
應泊扯了張紙擦掉手上的油漬,慎之又慎地整理着措辭,斟酌了五分鐘才點擊發送:
“好,注意安全。”
放下手機,他忽然覺得還不夠,又飛快地添了一句:
“今天不開庭,嘿嘿。”
收到應泊的回信時,路從辜剛剛坐上警車。第一條回信的用詞都在意料之中,禮貌且生疏,他反倒有一種莫名的失落;第二條回信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揚了揚嘴角,勉強撫平了從昨晚就不停抽痛的心口。
應泊試探的方式相當拙劣,可他偏偏就吃這一套。
痕檢帶着裝備跟在他們後面。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家汽修廠,負責排查的民警獲悉,那輛隸屬于錢文焘的嫌疑SUV于一月九号被送到了這家汽修廠,此後車主一直沒有來取車。
“一月九号?錢文焘就是那天失蹤的吧?”方彗反應相當敏銳。
肖恩按揉着自己的太陽穴,隻覺得腦袋更大了:“怎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路從辜接上話題:“你怎麼看?”
“我?”肖恩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說不好,線索還是太少了。”
“沒關系,推理而已,說來聽聽。”
“好吧,那我就随便說說。按照現有的線索,我隻能認定是去年12月29号晚,替錢文焘催債的孔大慶開着嫌疑車輛找到了蔣威,威逼其‘不還錢就剁手’。蔣威常年遊手好閑,當然還不上錢,于是又找到同鄉郭子軍借來兩萬塊錢,交給孔大慶。但孔大慶見錢眼開,打算将這兩萬獨吞,便将蔣威殺害,而後跑到加油站買來汽油,一把火燒掉了屍體。”
方彗毫不留情地潑了一盆冷水:“一般情況下,首先提出的推測都是錯的。”
“嘿——你會不會說話啊?”肖恩氣不打一處來,“我不也說了是随便說說,當然要保守推理。”
前排的路從辜沒有發表意見,也沒有參與到兩人針鋒相對的論戰中,仿佛跟他們所處的是兩個世界。為了将風險限制在可控範圍内,很多信息路從辜并沒有透露給支隊裡的其他人,隻掌握在自己手裡。
有些事情,即便應泊咬死了不說,他也能猜到大概。
警車搖搖晃晃,趟過坑窪不平的老街,停在這座不起眼的汽修廠前。鐵質卷簾門半掩着,門面鏽迹斑斑,輕輕一推,吱嘎聲刺得三人一同皺起眉頭。
“有人嗎?老闆在嗎?”肖恩上前拍打着卷簾門。
一陣拖沓的腳步聲後,一個跛腳的中年男人拉開了卷簾門,将三人迎了進去。一股混合着機油與汽油的嗆鼻氣味占據了鼻腔,路從辜不由得放緩了呼吸的頻率。光線從卷簾門底斜斜地照進來,映照出滿地油污和散落的工具,四周是各式各樣的老舊汽車殘骸,大多半拆半裝,零件散落一地,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望海公安刑偵支隊,先前已經聯系過您了。”路從辜亮明工作證件,“您提到的那輛車在哪兒?”
“就在那兒,聽說警察要來看,我就沒動過它。”老闆指向不遠處,那輛尾号866的SUV果然停在那裡。路從辜簡單掃了一眼,并沒有發現車輛有什麼問題,便問:
“送來的時候說是哪裡出了問題?”
老闆似乎記得很清楚:“說是要換機油和機濾,送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我跟那個人說幾分鐘就能換完,他偏要把車留在我這裡,等有時間再來取。這不,一直都沒來。”
路從辜思忖片刻,又問:“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麼樣嗎?”
“這我倒是記不清了,每天見的人太多,很難對上号。”
零星的對話已經給了路從辜思路。他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回身拍拍肖恩的肩膀:
“錢文焘……兇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