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這油怎麼到處亂濺!我□□操燙死我了!”
他甩着手,疼得滿地亂蹦,很不巧地賞了來救場的路從辜一個耳光。
而在案闆上切肉的張繼川則用握手術刀的方式握菜刀,半小時了也沒切出一盤肉。應泊斜倚在廚房門口,幽幽地問:
“你在國外那幾年都是怎麼過的?”
“白人飯嘛。”張繼川潇灑地一甩腦袋,“别擔心,沒餓着,我聞聞隔壁的大/麻味就飽了。”
應泊哭笑不得。他把其他人都打發出去,自己負責打掃殘局,隻留下張繼川幫忙備菜:
“這些都要細細地切成肉餡,那些要細細地切成肉絲和肉片。肉片必須切得薄厚均勻,有肥有瘦……”
張繼川攥着菜刀,聽着聽着,忽然覺得哪裡不對,然後慢慢擰起眉頭,“咣”地一聲把菜刀拍在菜闆上:“你莫不是——”
“沒錯。”應泊憋着笑,拍拍他的肩膀,“灑家就是特地來消遣你。”
趁着炖肉的空當,應泊撥通了視頻電話,剛一接通,畫面裡就出現了夏卓爾狂奔着的,興奮到模糊的臉。不用猜就知道,她又跑到院子裡偷偷放鞭炮去了。
“卓爾,壓歲錢打過去了,記得查收——師父呢?”
“媽!哥找你!”夏卓爾向屋内大喊一聲,又看向屏幕,“哥,你今年還是一個人過年?”
“怎麼可能?”應泊把屏幕轉向廚房外,衆人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配合地揮揮手,高喊着:
“過年好!”
八點整,春晚開場歌舞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十二道菜擠滿方桌,飲料是張繼川帶來的紅酒。應泊被衆人推到主位,面前的碗裡堆着小山般的菜。
“這紅燒排骨絕了!”方彗腮幫鼓得像倉鼠,“對了,應檢你家WiFi密碼多少?我要搶紅包!”
應泊把密碼打在聊天框裡發給她:“搶紅包?那我把你拉進我們群裡,張一刀每年都發特别大的。”
張繼川把杯中紅酒一飲而盡,慷慨道:“不白來,都不白來嗷。”
“……有法必醫?”肖恩念出了他們的群名,“不是,隻有你們兩個人,為什麼還要特地建個群?”
應泊撓撓後腦,笑得尴尬:“本來想把其他人拉進來的,但沒人願意搭理我們倆。”
路從辜坐在應泊身邊,每次剛把飯碗打掃幹淨,應泊都會在電光石火間補充上新的飯菜。他吃得實在胃脹,借着打電話的由頭躲到窗台,撥通了視頻:
“爸,新年快樂。”
接通的是他的父親路項禹,背景音裡還有爺爺喝醉後侃大山的聲音:“……兒子啊,吃了嗎?我陪你爺爺喝酒呢。哎,你這是在誰家?”
“在……應泊家。”他緊跟了一句,“應泊回來了。”
“誰?”路項禹的神色先是有些遲疑,又馬上變作一腔驚喜,“你說誰回來了?”
“應泊,就是你想的那個應泊。”路從辜轉身望着餐桌,目光全落在應泊映着電視屏光亮的側臉上,嘴角不自覺漾起笑意:
“不過,他還在租房,我想……”
窗外鞭炮響聲連天,應泊一個人收拾好餐桌上的蝦殼、骨頭,把餐盤都端回廚房。廚房外的衆人又轉而沉浸在打牌的熱鬧中:“四個2,要不要?”
“啊,蔚然快把我績效都赢光了!”方彗的哀嚎傳來,徐蔚然的笑聲緊随其後。
洗碗槽裡浮着油花,泡沫順着水流旋轉,應泊戴着橡膠手套洗碗,手掌被粗糙的内層摩擦得再一次腫痛起來。
“該買一台洗碗機了。”他想。
盯着手機看了好一會兒,他終于鼓足勇氣,脫下一隻手套,點開陳嘉朗的聊天框:
“新年快樂,好朋友。”
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路從辜的體溫隔着毛衣透過來。他全身一震,急忙轉身,卻被路從辜從後按住,松開的圍裙帶子也被重新系好。
“搬來和我住吧。”
"啊?不、不用麻煩……"應泊還沒反應過來含義,下意識婉拒,話卻被碗碟碰撞聲打斷。路從辜奪過他手裡的鋼絲球,把盤子上的泡沫沖洗幹淨:
“我看了,這房子暖氣管道有點老化,不安全,不适合長住。”
“可是……”應泊躊躇了一會兒才說,“我家是新換的地暖啊。”
不好,扯謊被戳穿了。路從辜大腦急速運轉,又立刻換了套說辭:“安不安全另說,要是房東搬回來了,你怎麼辦?”
他提前預判了應泊可能的回答,搶先說:“再找房子太麻煩了,很難找到可靠的房東。”
電視機裡開始新年倒數,客廳裡歡呼聲震得吊燈搖搖晃晃的。應泊望着路從辜低頭認真洗碗的側顔,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一臉桀骜的少年也是這樣不講道理地把禮物塞到自己手裡:“給你你就拿着,廢什麼話。”
“五!四!三!”
煙花在夜空炸開的瞬間,應泊聽見自己輕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