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看他神色堅決,不好留他,便讓蘭生上前,将準備好的一些銀兩和打包好的糕點交給徐斯言身旁的弟子。
“這些東西,師兄帶在路上吃用花費吧,算作我的一點心意。”
沈穆微微笑道:“師兄,又是一年了,新年快樂。”
徐斯言有所觸動,擡頭時似乎含着淚光:“新年快樂。”
沈穆站了一會兒,冬日晝短夜長,就這麼一會兒,天就開始蒙蒙黑了。
原身和徐斯言,一念之差,終身錯過——這好像在跟沈穆展現一個前車之鑒、敲警鐘一般。
走一步,算一步吧。
年輕人一時情熱,得到了之後也許就會慢慢淡了,到時候離開,或許如“沈穆”所說,總歸是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憶,不至于終身抱憾。
沈穆揉了揉眉心,在外面站久了,好像骨頭縫裡都在透着涼絲絲的風。
他回去的時候,整座院子都布滿了喜慶的紅色,紅綢在冬風下微微拂動,顧如珩在門口不知道等了多久,見着沈穆回來了,三兩步迎上前去,摟着人快步往屋子裡走。
他們避開了人,沈穆順從地讓顧如珩給自己解了狐裘,對着鏡子略看了眼,隻餘下很淺淡的痕迹,但若是仔細看還是會發覺。顧如珩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盒脂粉,小心地蘸了一些慢慢抹上,還認真解釋道:“等會兒吃飯不好圍着圍脖,這脂粉輕薄,味道也不重,就寝的時候洗掉就好。”
沈穆點點頭,看着他這樣小心仔細的樣子,止不住嘴角上揚,可一想到他今早吻得又兇又急,又有些羞惱,便佯裝生氣地捏捏顧如珩的臉頰:“以後不許親這裡了。”
顧如珩眼睛瞬間亮起:“那就是除了脖子,其他的地方都可以親?”
沈穆:“……”轉過身去不想理他,耳朵紅紅,嗔道:“登徒子。”
登不登徒子的顧如珩一點都不在意,他是個看重實在利益的人,得了好處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喜滋滋地給人小心弄好,蘭生已經在外面詢問着是否可以開飯,沈穆應了一聲,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頓住,轉過身來。
顧如珩安靜站着,臉上帶着笑意,見他停住步子還有些迷糊,眼神疑問。
沈穆眨了眨眼,伸手,顧如珩愣住,但下意識的反應比腦子轉得快,直接握住了那隻柔軟的手,跟着沈穆往外走去。
顧如珩心口滿漲,今天簡直是此生最幸福的一天,不僅意外讨到了吻,而且潛在情敵還落荒而逃……盡管沒有明白确認兩人的關系,也不曾說過“喜歡”,但是顧如珩已經十分滿足,因為他知道沈穆永遠是行動大于語言的人。
雖然到了衆人面前之後沈穆就放開了手,但顧如珩還是在沈穆停筷的時候,在桌下若無其事、十分自然地牽住了他。
沈穆能夠感覺到一種很溫暖、很安心的感覺在心口升騰。
眼前是衆多親近的朋友,愛護他的長輩,身邊是喜歡的人,同他一起走到現在的隊友011蹲坐在旁邊特意留出的屬于它的位置上,正啃着紅燒魚頭……
“沈穆,”顧如珩靠近沈穆的耳邊笑得甜蜜,“新年快樂。”
柳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上前,手裡還端着一碗長壽面——“殿下,生辰快樂。”
衆人:“祝二殿下生辰快樂!”
沈穆微微用力掙開了顧如珩的手,拈起酒杯,在滿堂泛着微紅發黃的燭光下,沈穆的臉似乎也染上了紅霞,顧如珩看得癡愣。
為着沈穆此刻尋常難以得見的麗色,為着此時突然補上的生辰——沈穆總有些很奇怪的儀式感,好像顧如珩從前缺少了多少次生辰宴,他沒辦法回到從前補上,在此後,比如這一次不可抗力錯過之後,便再不肯委屈了顧如珩一般補回來。
沈穆輕聲道:“祝願如珩,歲歲年年,萬喜萬般宜。”
顧如珩笑着端起酒杯回敬:“多謝諸位!”小聲道:“謝謝老師,謝謝……你。”說罷一杯飲盡。沈穆還在服藥調理身體,隻抿了一口,不再多飲。
吃過飯後,幾個小丫鬟聽見了當地官府慶賀新年放的煙火聲音,鬧着要出去玩炮仗,小貓跟着就跑了出去,宿雨得了吩咐,帶着幾個小厮去庫房把東西搬出來,淩宇淩淼湊熱鬧,也跟着去了。望庭川拎着酒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蘭生素來穩重,不愛玩這些,她摸着湯婆子涼了,又灌好了幾個湯婆子放在沈穆身邊。
今年事情繁多,沈穆甚少休息,前兒那回聽見顧如珩受傷的消息當下嘔了一口血,雖是氣急攻心,吐出那口瘀堵在心口的血是好事,但到底是病了一場,莊老太醫千叮咛萬囑咐不能受寒,所以大家都默認了沈穆不去外面吹風看煙火的。
沈穆道:“你也去吧,難得過節,去熱鬧熱鬧,大家開心。”
蘭生猶豫了一會兒,柳絮嚷道:“殿下在這兒呢,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快走快走,好看好玩的炮仗都要被他們搶完了!”
蘭生隻好一福身,被柳絮扯着走了。
熱鬧的大廳一時隻剩下顧如珩和沈穆兩人。
沈穆嘗試着想把手抽開,他剛才賀過生辰之後,顧如珩就又牽住了他的手,屋子裡很熱,兩個人的心也變得滾燙。
但不得不說,其實他也很享受跟喜歡的人做些旁人不知道的小動作。
手心發燙,微微滲出點汗。剛才人多的時候還好,這會兒就他們兩個人在屋子裡,沈穆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輕輕眨眼,小聲:“松手呀,我也想去看煙花。”
顧如珩看他這樣情狀,心下一軟,意思意思松開一點,待沈穆起身要走,指尖攀延往上握住腕骨,使了個巧勁兒輕輕一拉,就護着人的腰身讓他坐到了自己腿上,抱得美人在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