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信奉你的人,才配得到你的庇佑?與你一起并肩戰鬥的人,才配得上你的憤怒?”
“起初罵我是天界的狗義憤填膺,後面要對我取而代之不惜代價,說到底,你隻是以人欲為借口貪生怕死的混蛋!”
無情道人被她說得越發心虛,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王隽冷笑:“差點兒,又要被你騙第三次。”
她一字一句道:“道長,有時候,我還真是羞于與你共情。”
這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石柱後傳來,“大王……”
王隽蓦然回首,一個不到十六七歲的少女從柱子後探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也許是方才殿内的戰鬥過于激烈,剛散去的年輕男女又折返了回來。
他們的雙眼仍帶着不知世事的天真,圍在王隽身邊,關切地問:“大王可是跟二大王吵架受傷了?還有這位是……”
殿内的息風珠大得顯眼,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珠内的人,好奇地問道:“這又是誰?”
無情道人背過身去,不想被曾視自己為神明的民衆和愛人們見到狼狽憔悴的一面。隻是還微微顫抖的背影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緊張和慌亂。
王隽見狀心底歎息,“他麼,是一個可憐的人。一個連自己都失去了的人。”
也是一個以正義之名追逐名利和欲望的人。
無情道人沒有想到她竟然沒有拆穿自己,心中百感交集。
“那二大王走了,您會留下來的,對嗎?”
王隽看着他們期待的眼睛,閉上眼睛:“你們不會再有王了。”
“你們也不必再依附誰,你們自由了。”
“什麼是自由?”他們面面相觑,眼中露出迷惘。
“沒有了王,我們要依賴誰?我們又為誰而活?遇到了困難,我們又該如何?”
“自然是靠你們自己。”
“你們有權選擇自己想要的王,也有權選擇廢棄自己的王。甚至,這個國家也可以沒有王。”
“那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他們憂心忡忡道。
面對可以自主選擇的新世界,他們卻無所适從。
“不管怎麼樣,那也是你們自己做的決定。你們的性命,不再在他們手中了。”
他們的迷茫并未因王隽的三言兩語而驅散,隻沮喪的低下頭來。
王隽失語。
沒有自我的人,避免不了在規則的牢籠中被玩弄,被欺騙,被犧牲的命運……
看向無情道人,她到底不忍說出這句話
“王隽。”白無常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不該做說這樣的話。”
王隽看向他,眼神變得悲哀。
白無常直視着她,“你可是作為傳道計劃的制定者,實行者,監督者。别忘了你為何而來。”
王隽閉上眼睛,“我知道了。”
在她沒有裁決計劃的權利之前,這樣的路,還要不得已的走下去。
她輕輕擡起雙手,這個世界的天空中浮現出巨大的影像。
她的畫面和聲音傳播在大街小巷,引得所有人紛紛駐足,屏氣凝神地觀看。
“我即将羽化成仙,所以不能再作為你們的王繼續留在這裡。”
“但我不會放任你們而去,隻要你們日日夜夜供奉天帝的名号,我便——”
王隽平靜到麻木的臉,在此刻終于有了波瀾。
她難以察覺的哽咽道:“我便懇求天界護佑你們一方。”
群衆迷茫恐懼的眼睛如光拂塵,希望再次重燃。
畫面消失的刹那,無情道人突然大笑起來。
像哭,像笑。
不知是為她還是他,亦或是他們。
在無情道人長而不絕的笑聲中,天帝的畫像從殿内飄落而去,如漫天的雪花飛片,覆蓋在這個國家的每一寸土地。
“王隽,你已經完成了你的任務。”白無常輕聲喚她,“該回家了。”
王隽沒有反應,仿佛白無常叫的人,不是她。
她始終望着殿外,目光看得很遠。
百姓早迫不及待地把天帝的畫像放在家中供奉起來,甚至為争奪畫像大打出手。
當然,他們也沒有忘了此刻還在殿内的“王隽”,開始計劃為她塑像,也與天帝的畫像一同供奉着。
王隽感受着體内不斷生長的力量,驚訝中帶着不解。
力量,來得輕而易舉。
隻需要讓那些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世界的人,忘記他們存在的意義,便能得到這樣的力量?
所以,那些神佛,什麼也不用做,就可以得到這些力量……
王隽感到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