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
毗利度幽幽回答道:“這已是對她最大的仁慈。”
王隽呵呵冷笑:“這也是仁慈麼……”
“我不能在地獄停留太久,否則會被其他人察覺。所以我隻能每日都來,直至百年罪業盡消。”
“還有,多謝了……”
呼嘯的熱風席卷着她的聲音而去,火浪血湯浸在她的靈魂,意識也融化在無盡的疼痛中。
脫離仙軀的王隽隻是凡人的靈魂,能承受到這地步已是極限,即便如此,她也沒有發出一絲求救聲。
毗利度目睹她在業海中化為塵燼,又生出新的骨骼血肉,轉眼又覆滅于火浪滔滔。
偌大的業海中,她跟那些罪人沒什麼兩樣。
他們的靈魂同樣脆弱不堪,就連模樣也都令自己厭惡。
可王隽不會為像那些人感到羞恥。
她對他們犯下的罪惡習以為常,對他們反複無常的情緒寬容至極。
仿佛她了解人類如了解自己般,即便知道自己所作的可能是徒勞,可仍不停地勸阻他們,拯救他們。
再想起之前她說的話“我要以百千萬億身,度百千萬億人”,毗利度感慨道:
“莫非你不做逍遙快活的神仙,倒要做一位真菩薩麼?”
“王隽,我算服你了。”
他的聲音微不可聞,隻剩下歎息。
不知怎的,這一日似乎比自己想的還要漫長。
他算算到了時間後,忙用長戟将王隽挑回到岸上。
“這一日原來這麼漫長嗎……”
王隽神情恍惚地爬到焦土上,靈魂回到自己的仙軀後,仍難掩滿眼的疲倦。
她歎道:“這地獄之苦,就連我也輕易受不得。”
“我真的不懂。”毗利度不解,“你隻做好本職工作,不多管閑事很難嗎?”
“自然是為人,我能做得也隻有這些。”
王隽話說得坦然,“畢竟我又不是什麼抖M。”
見她還有心情調侃自己,毗利度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
“明日我還會再來,還請您不要将此事告訴任何人。”
王隽掩飾還在發顫的手指,鎮定自若地走出了地獄。
另一邊,玄鳥在地藏菩薩的懷中嗚咽不停。
它臉頰兩側的絨毛已經浸濕透了,在地藏菩薩的衣袍上暈染了一片。
“菩薩就算不讓我去,也看在她的仁善上為她誦經減輕苦難吧。”
地藏菩薩低眉默然。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可她做錯了什麼?她隻是想要救下一個人!如果你們真的慈悲,為何不原諒那個女孩,她所做的,真的需要百年地獄之苦來償還嗎?”玄鳥發出質問道。
“……”
沉默遠比回答更令人心痛。
“原來菩薩也有做不到的事。”
如果蓮吉菩薩在,也是這樣的結果嗎?
可恨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就連陪她一直承受都做不到。
“菩薩我要走了。”玄鳥努力平複心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王隽現在一定很需要它,它要去陪她,回到那個隻屬于她們的平頂小樓。
地藏菩薩仍沒有反應,谛聽湊過來安撫他。
他歎息一聲,隻說了四個字“阿彌陀佛。”
“希望她的路會比我走得更長遠。”
王隽晃晃悠悠地回到“家”後,面對玄鳥的抱怨露出燦然的笑容。
“你去哪兒了,好久都沒有回來了……”
王隽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哦,就去人間出了趟差,那仙靈又耳背,帶我去了不知什麼地方。”
玄鳥沒有拆穿她。
“咦?”
見它正為自己梳理發絲,王隽揚起下巴:“我頭發也沒這麼亂吧?”
“以後不管你去哪兒,都要帶上我。”
玄鳥話音一轉,“這裡沒有你實在是太無聊啦!”
王隽“嗯”了一聲,“好啊,沒有你的日子确實平淡了些。”
閻羅大殿,閻王和黑白無常也收起探看塵世的鏡子松了口氣。
“那咱們就當不知此事吧。”黑無常提議道。
“我贊成。”白無常無奈,“畢竟神仙為人代過之事,也并非是美談。在天界看來,也有可能是對規則的漠視。”
閻王負手而立,長歎一聲:“就這麼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