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長舒一口氣,“快快向陛下謝恩。”
王隽如夢初醒,将方才心中的不适抛在腦後,“感謝感謝……”
閻王急得要罵人,隻以為她高興得傻了,忙用眼神提醒她要行大禮跪拜。王隽這才穩穩地三叩九拜。
天帝低低笑了幾聲,将文件還給她,夾縫卻掉出一張畫像。
“這是什麼?”
天帝隻一擡手,畫像便浮在半空緩緩展開。畫中端坐着一位威嚴肅穆的帝王,彩雲流光相映七彩霞色,在大殿内熠熠生輝。
“原來是寡人的畫像。”天帝若有所思道。“可你為何随身攜帶?”
王隽面色鎮定,袖中的手掐了掐,行禮回複道:“回天帝,這是在各處傳道時宣傳的畫像。為的是讓民衆為您塑像刻畫,日夜供奉。”
天帝點點頭:“不錯,而且這畫像摸起來光滑平整,不易生褶皺。難得是色彩鮮亮,卻也不會髒了手。”
王隽本想解釋這是人間的彩印技術,卻被閻王眼神攔下。
天帝又随意翻了翻,文件裡除了畫像,再無他物。
“你拿去吧。”
王隽鄭重接回畫像,如釋重負地松口氣。西王母坐在側位,見畫像後心中冷笑,無意瞥見那畫像,皺了皺眉。
天帝此時心情大好,大手一揮道:“賜座。”
大殿不高不低的位置陡然空出一席,案桌軟墊,飲食器皿,酒局碟盤一應俱全,下一秒,各類果品點心變戲法似的憑空出現,擺了整整一桌。
王隽為“賜”這個字感到不悅。
這個字對王隽而言太過刺耳。
更令她深深不安的,是座下神仙無事發生的模樣。
原來她還覺得這些神仙仙風道骨,坦蕩潇灑。如今走到他們中去,卻覺得那笑中隐隐滲出不詳的意味。
王隽被花團簇擁着落了座,随即就有仙女為她奉了金杯果酒。她往世修行時,怕誤事從不飲酒。更别說在地府萬年,也是以茶湯代酒,要是喝一點,準得在大家面前獻醜。
她笑着婉拒道:“抱歉,我不會飲酒。有果汁嗎?茶也行。”
話音剛落,旁座的男仙揚起下巴,“這樣好的日子,不飲酒怎麼盡興?再說這般禦酒,可不是回回都能喝上的。”
聽着簡直像是在飯局上的——“咱喝的是酒嗎?那是感情!”
王隽撇了撇嘴,天界還有這樣盛氣淩人的神仙?瞧他這倨傲的模樣,别說是仙,隻怕更像人間的纨绔子弟。
那男仙将杯盞向前一推,連正臉都不給那仙女,輕點案桌示意她斟滿。
仙女見慣了這場面,什麼也沒說,微笑地斟滿酒。
看向王隽時,她變戲法似的換了一瓶琥珀色的酒瓶,“真人不習慣飲酒吧?但今天是您的好日子,不妨嘗嘗這果酒?不會醉的。”
王隽猶豫地舉起酒杯,輕輕點頭:“那就多謝了。”
仙女微微驚訝,笑意多了幾分真切,倒出蜜漿般的液體。
王隽小口抿了抿,唇齒散發馥郁的果香。雖是酒液,味道卻不濃烈,反浸透了花果汁水的甘甜。
她燦然一笑:這糖度,七分糖,剛好!
“這次可要斟滿?”仙女見她喜歡,笑意盈盈道。
“這個不限量吧?”王隽試探道。
“這等酒幾十年便可釀成,自然是無限暢飲。”
“除了你,其他神仙都沒有喝的。”旁邊的男仙忍不住插嘴道。“不過你不知這酒有上等次品之分也很正常,我可以教你如何辨别……”
王隽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我懂我懂,這種酒就是招人嫌呗。”
話音剛落,周圍的小仙都在掩嘴偷笑。
王隽不明所以看着他們,男仙的臉色也登時變得難看,用力捏住杯柄的指關節泛得青白。
“想不到有天,連昭壬仙也成了招人嫌。”
“以酒喻人,暗諷出新花樣,這小仙的嘴皮可真厲害。”
王隽微微張大了嘴巴,誰能想到這諧音梗也能無差别落到神仙頭上?
她可不是人身攻擊啊!
環繞的神仙中有為她解圍的:“她才登天不久,哪知道大家的姓名?不過是無心之言,何必揪住不放……”
隻是這話很快被隐沒在竊笑聲中,王隽也不知是哪個好心的神仙。
奉酒的仙女小聲提醒道:“今日是天帝壽誕,衆神仙應同慶同樂,諸位又是清修的神仙,何必因口舌之争鬧得不愉快?”
這是天界,大家都是有修為的神仙,不會鬧得不愉快。
哪怕是表面,也該如此。
仙女這一言,平息了方才的風波。
王隽亮起星星眼,天界的仙女就是不一樣!能說會道,公關處事能力一流!
但是隻派來斟酒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王隽舉起酒杯向那位男仙真誠道歉:“那個,我也沒别的意思,還請見諒。”
“哼。”昭壬仙淡淡掃視她一眼,不為所動。在不遠處的師父投來探尋的目光後,不情不願地舉起了手中的杯盞。
王隽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天界,跟她想的還真不一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