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隽和玄鳥像兩條弧度優美的抛物線消失在燦烈的光線中。
那一瞬,女魃眼中短暫亮起的光點也随之而去,再回頭時,隻剩下死水般的幽靜。
她纖細的手指擡起一頓,再落下時,環繞在身邊的結界也消散了。
蘿蔔精吃力地從地底爬出來,“靈王,我們,我們有話想說……”
女魃緩緩看過去,整片山林的人和妖都圍了過來,眼中有堅定,也有不舍。
“不是說好了嗎?”她疲憊地倚在樹邊,有氣無力道。“你們用我的靈力遷移到其他地方,這裡有我坐鎮,天兵天将不會追到你們的行蹤。”
胡蘿蔔精嗫嚅道:“不是這樣,我們早就商量好了。其他地方也許是好,可終究不是家……最重要的是,我們怎麼能抛下自己的神明不管呢?”
人和妖精紛紛點頭,“是啊,我們不能走。我們因您而生,也要因您而死。”
“天界神仙又如何?天兵天來又怎樣?俺們都安安分分的在這裡過日子,活該被趕來趕去?俺們不是孬種,肯定不服他!”
“咱們說幹就幹!”
“甯做戰死鬼,不做亡國奴!”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熱烈,互相鼓舞的勁頭更足。仿佛他們商量的不是生死之事,隻關乎保護家園的尊嚴。
“都是什麼歪理邪說啊。”女魃無奈地虛擋着眼,晶瑩的液體浸潤了發間。
“不過,我們早就被視為邪魔了。這些叛逆之詞,正好就是我們的自由宣言。”
得到靈王的肯定,他們歡呼雀躍,紛紛為大戰在即而興奮,個個都去磨刀擦劍,伸展筋骨去了。
女魃微笑注視他們的來回奔走,出神良久,連浮遊仙子立在身邊多時也未察覺。
“到了這一步,你也不得不考慮我們之間的交易了。”
女魃聞聲,緩緩撇頭道:“我按照你所說将她們送到天上了,就連位置也絲毫不差。”
“我知道。”浮遊仙子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你很配合,所以才夠資格與娘娘交易。”
“呵。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狂妄。”
女魃雙眸幽暗,周圍的環境随她的心情變得更陰沉可怖。
“西王母高瞻遠矚,定是在下一盤大棋。否則你也不會如此着急,短時間就來了兩趟,不是麼?”
浮遊仙子不理會她的試探,語氣更重:“交易是成還是不成?”
女魃定定看了她良久,仰天歎氣:“我同意了。”
浮遊仙子暗暗松了一口氣,笑道:“算你識趣。”
女魃攤手道:“隻是我很可惜,今後無緣見到天界混亂的樣子了。”
浮遊仙子心事落地,也跟她開起玩笑:“放心,我會替你狠狠地踹那幾個老頭幾腳。”
兩人眼中忽地閃過一絲驚詫,轉而在短暫的沉默後,氣氛又恢複了方才的冷清。
女魃口吻難掩失落:“浮遊,自那一戰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師尊。再見時卻要刀劍相對。我雖知道是做戲,但也覺得可笑。”
她凄然看向浮遊仙子,“你們都變了,隻有我還在原地。”
浮遊仙子木偶似的轉過臉,不再看她。
“九天玄女為你與西王母決裂,效忠天帝,背叛了我們,也背叛了你。可她不知當年是那幾個老仙從中作梗,讓我們誤了接你的時機,事後卻怨娘娘不管不顧。”
她幽幽歎道:“娘娘還說她也有為難之處。罷了,如今都是各說各有理,隻剩下一筆爛賬算也算不清了,唯有全燒了,此事才算了結。”
女魃默默低頭,當年她被驅逐,臨死前也曾怨過師尊,怨過天地父親的不公。
可如今,她也不想再探究真相原委,隻想守護自己擁有的一切。
浮遊仙子冷不丁問起:“你沒有告訴王隽你身上的秘密吧?”
女魃學她的模樣,笑而不語,見浮遊仙子的臉上浮現愠怒,才悠悠解釋:“這是機密,你以為呢?”
浮遊仙子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
女魃目送她遠去,半晌無話。
此時,王隽和玄鳥正抱作一團,以火箭發射的速度直沖天界。
王隽感覺自己的臉變得越發緊緻,好像有無形的手用力拉扯着頭皮,拼命向上拽。
待雲層破出一大一小的洞,她們這才狼狽地在雲間滾了幾圈。
“這……這什麼力氣啊?”玄鳥撲在雲間飄着,頭暈目眩道。
王隽也沒好到哪去,張着嘴巴就要作嘔吐狀,這可把玄鳥吓得回了魂,忙掐住她的嘴。
“唔——我沒事了。”王隽口齒不清地吐出幾個字。
玄鳥松口氣,這才打量起眼前的環境。
“咦,這地方好熟悉啊?”它歪着腦袋,左思右想。“這不是桃李堂麼!”
“我們又到了留仙梯?!”王隽崩潰道。“怎麼又去那鬼界了?”
“不,這是真正的桃李堂。”
玄鳥仔細打量起這片枯死的桃樹和雜亂的草舍,心中了然。
原來是無情道人被打入留仙梯後,這桃李堂久無人居住,無人打理便成了天界一處荒廢之地。
畢竟天寬廣無邊,誰也不願為這一隅之地費工夫。
“真是令人唏噓。沒有人來打掃,倒是有人把酒窖都搬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