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來。”淩嶽仙君負手走進側殿，這才流露出關心，“你這是怎麼了？”

方才夷無老友在場，自己不好明着詢問，否則又要勾起他的思徒之情。

而自己也是，親眼所見自小在身邊喊着師伯的龍辰死在他鄉，竟也生出後怕之心。

昭壬是自己親傳的大弟子，生活起居更要事無巨細，絕不能離開自己視線外。

昭壬仙嗫嚅着，最終還是将事情的來龍去脈禀告給淩嶽仙君，卻見師父面色緩和。

“原來如此，這算不得大事。”

淩嶽仙君長舒一口氣，“這不會牽連到你。不過……”

他緩緩看向正殿，幽幽道：“你擔心的，也正是我們所擔心的。”

昭壬仙不解，正想問起，師父卻笑笑：“你回去休息吧。”

既然師父說此事不與自己相幹，自己确實不必再操心。

他心神穩定下來，恭敬行禮：“徒兒告退。”

淩嶽仙君默默目送腳步歡快的昭壬離開，走向夷無老君，臉上的堅定之色更重。

“現在我們是同盟了。”

夷無老君不意外他的選擇，緩緩站起背對他道：“既如此，我們便行動吧。”

他的心因過度操勞和悲傷仿佛空度了許多年，也漸漸顯化在臉上。

淩嶽仙君見昔日最愛笑的老友如今滿面憂色，連鬓間的灰發亂了，也顧不得整理，不由得歎氣一聲：

“都是因為她……”

夷無老君蹒跚走出殿外，狼月在門口焦急地踱步，見他來後，忙上前扶着他。

見他滿眼關切，夷無老君輕輕将手抽回。

“狼月，為師要出趟遠門，我不在的日子裡，就由你來守着師門，不許離開半步。”

狼月心中不安，追問道：“您要去哪兒，請讓徒兒與您同去，說不定徒兒還能幫上什麼忙……”

“幫忙？幫誰的忙？”

夷無老君低笑一聲，“你是怕為師對王隽不利，想要幫她的忙吧？”

難道師父真的要對王隽不利？

狼月不忍直面師父眼中的失望之色，堅持道：“師父，王隽與徒兒是好友，甚至她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豈能忘恩負義？”

“救命之恩？”

夷無老君敏銳地察覺這一詞，目光銳利，慢慢向他逼近：“她對你有什麼救命之恩？”

狼月卻也跟着一怔，這個問題也在叩問着自己記憶的大門。

可裡面隻有空蕩的回聲，并沒有答案。

“我忘了……”

夷無老君以為他在敷衍自己，痛心疾首道：“你若像龍辰一分誠實，我也不會如此傷心。”

他噙淚搖着頭，轉身而去，再不看狼月。

“為師要将你龍辰師兄的屍骨帶回師門，你要是想走，便走吧……”

狼月猶豫了。

他是該扪心自問：未知的記憶，遺忘的前塵真的比得上眼下真摯的師徒情誼嗎？

龍辰師兄出事之前，師父對自己毫無保留，将所學傾囊相授。即便在得知師兄死訊後，也會盡可能關心自己。

師父對自己而言，亦師亦父。

他重視這幾乎接近親情的師徒之情，這他不得不退讓。

而王隽……

狼月默然片刻，随即做出了選擇。他毅然決然地扶起師父的肩膀，語氣堅定。

“師父，我與您同去。”

夷無老君微微訝然，然後欣慰地點點頭。

他明白，這孩子這一舉動，已經向自己表明了立場。

“好孩子，我們走。”

王隽來到天帝面前，面對她的一無所獲，天帝并不意外。

他并沒有對她的失敗作任何點評，轉而看向挺拔如竹的九天玄女，“看來此事還需要你出馬。”

王隽隻能咬唇退下，離開大殿前，虛無渺漂的聲音留下最後餘音，“别忘了把東西帶回來。”

她心驚，殿門已經關下。

那一刻心中似乎有什麼嘩然開啟。

塵世間，大地的綠意生長在枯骨上，夷無老君蹒跚地，蒼老的心境沉重如磐石，壓着腳步蹒跚難移。

大地已不知過了多少載春秋，泛出生機的綠意卻在亡魂成了青苔。

夷無老君被刺眼，枯黃的骨，

“徒兒……”他閉上沉重的眼睛。

“為師終于找到你了……”